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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气若游丝,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旁边一个断了右臂的老兵,用仅存的左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张显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年轻士卒冰冷的手腕上。

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刀,干净的布,创药。”

阿山等一众亲卫打开带来的药箱。

递过一把消过毒的小刀和一卷相对干净的麻布以及药物。

一旁医匠声音低沉:“中郎…他…他这腿…怕是…怕是保不住了,一直高热不退……”

张显接过小刀,动作沉稳:“保不住也要清创,高烧不退代表有邪作祟。”

他小心地解开了年轻士卒腿上的脏布。

恶臭瞬间扑鼻,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坏死,脓液黏稠。

周围几个伤兵忍不住干呕起来。

而他依旧面不改色,眼神扫视着创面。

手中的小刀精准落下,一点点刮掉腐肉,剔除粘连的污物。

脓血顺着草铺流淌,他的动作却一丝不乱,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年轻士卒无意识的抽搐。

清理完毕,张显又用烈酒反复冲洗伤口,直到露出相对新鲜的组织。

他从阿山捧着的陶罐里挖出一大块散发着浓郁药草和蜂蜜清香的膏状物,厚厚地涂抹在创面上,再用干净麻布仔细包扎好。

“给他灌点温盐水,一点点喂。”

张显吩咐旁边一个还能动弹的轻伤员。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目光扫过整个伤兵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伤兵耳中。

“能救的,本将一个都不会落下,并州带来的药,优先会给重伤者,粮秣也优先紧着伤兵营,凡是手脚还能动弹的,多帮医匠搭把手听他们的吩咐!”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断臂老兵身上:“挺住,回了家,日子还得过。”

老兵的嘴唇哆嗦着,猛地低下头,肩膀开始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再也控制不住。

周围响起一片低沉带着哽咽的应和声:“谢中郎…谢中郎恩德!”

张显没再说什么,走向下一个草铺,那里躺着一个腹部受伤,高烧呓语的士卒。

他再次蹲下,重复着清洗,探查,清创,上药的过程。

阿山等亲卫跟在他身后,如同机器一般递着工具,举着火把。

这几日张显的身影在伤兵营的各个角落出现。

他亲自为最重的伤患处理伤口,指挥医匠调配药剂。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默然的救人。

一夜。

当晨曦微露,驱散了些许营中的阴寒时,张显才带着一身疲惫和浓重的药味跟血腥味走出伤兵营。

营门口,屯骑校尉带着几名部将肃立等候,他们的心中再无之前的畏惧,只有深深的敬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中郎!”

屯骑校尉上前一步,深深抱拳:“末将…代北军上下弟兄,叩谢中郎活命大恩!”

他身后的部将也齐刷刷的抱拳躬身。

张显摆了摆手:“传令,着火头营即刻开灶!所有北军将士今日加餐!粟米粥管饱!另,宰杀伤重驽马二十匹,炖肉汤!多放姜!”

“放心,这粮食,我出。”

“诺!”屯骑校尉愣了一下,旋即没有丝毫犹豫的领命!

加餐?炖肉汤?管饱的粟米粥?

这几个词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死气沉沉的北军营盘里炸开了锅!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每一个角落。

那些蜷缩在冰冷营帐里用破毯子裹紧身体取暖的士卒又一次抬起了头,每个人的喉头都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很快,一股带着浓郁肉香和谷物焦香的气息在凛冽的寒风中弥漫开来!

火头营的灶膛烧得通红,巨大的铁锅里,大块带着筋膜的驽马肉在翻滚的汤水中沉浮,混杂着切成大块的萝卜和辛辣的老姜,另一边的蒸笼揭开,腾起冲天的白汽,里面是不断咕噜咕噜冒泡的稠粥。

“中郎有令!人人有份!管饱!”

负责伙食的军卒扯着嗓子吆喝,声音里也透着几分久违的底气。

第一批伙食被先送去了伤兵营。

而后长长的队伍在饭锅和肉汤桶前排开。

就仿佛士气这个东西一瞬间就填满了北军士卒们的心口。

屯骑校尉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看着士卒们脸上那久违的笑容,他下意识地看向中军大帐方向。

“中郎…真乃…真丈夫也…”

他低声喃喃。

十几日后。

当北军终于清完广宗城所有遗骸准备踏上班师时,一队鲜衣怒马打着朝廷鲜明旗幡的天使队伍,抵达了广宗城下。

为首的天使宦官,面白无须,神情矜持,手持明黄绢帛,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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