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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精巧的木棋盘搁在榻边小几上,纵横十九道间,黑白玉石棋子错落分布,棋局正胶着。

她落下一枚白子,指尖圆润。

“夫君。”邹婉看着对面执黑沉思的张显脸上,声音放得极轻。

“胡人真的又要南下了吗?”

张显拈着一枚黑子,闻言动作微顿。

他抬眼看向妻子,目光柔和,他知道这份忧虑并非为她自身,亦非为腹中骨肉,而是为他担忧着。

他轻轻将那枚黑子按在棋盘一角,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嗯,强阴方面的军报愈发的频繁了,今岁严寒,每岁寒,胡人必定南下劫掠以活族人。”

张显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不过夫人无需担心,如今并州已经不是以前的并州,为夫不会让他们先动的!”

邹婉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抬眼看他,带着询问。

“那夫君要亲自去战场吗?”

张显顿了顿,端起手边温热的药茶呷了一口,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看情况,强阴至西河一线实属漫长,若胡人分散南下,说不得为夫要亲走一趟。”

邹婉默默听着,眼中的忧色更浓:“妾身明白,是妾身妇人之见,但妾身实在无法不担忧,夫君如今总督三州兵事,但三州边地本就糜烂,每年.”

她话没说完,但语气中的忧虑张显听得明白。

他笑了笑:“夫人安心便好,这天下,说句狂妄一点的话,没有人能够拦下为夫。”

张显的目光落在妻子抚着小腹的手上,眉眼间也掠过一丝暖意。

——

晋阳酒楼,暖意融融。

包房厅内。

角落的巨大鎏金铜兽炭盆烧得正旺,上好的果木炭散发着热量。

厅中央摆开一张宽大的檀木圆桌,当中一只硕大的黄铜火锅正咕嘟咕嘟翻滚着乳白色的浓汤,蒸汽氤氲,浓郁的羊肉香气混合着姜片,椒的辛香,充盈了整个厅堂。

切成薄片的羊肉,洗净的菘菜(白菜),豆腐,山野间寻来的干蕈,还有几尾鲜鱼片,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桌面。

荀彧,郭嘉,韩暨,陈纪四人围桌而坐,皆已脱了厚重的官服外氅,只着常服,面颊被炭火和酒气熏染得微微泛红。

杯中是温热的黄酒,酒液清冽。

“文若兄,请!”郭嘉举起手中白瓷酒盅,嘴角噙着他惯有的疏懒的笑意。

“这杯敬你!若非你调度如神,数十万嗷嗷待哺之口,太原仓廪便是金山银山,怕也早被啃成了白地。”

他仰头一饮而尽。

荀彧也举杯饮尽。

他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嘉弟谬赞了,彧不过萧规曹随,按主公方略行事。”

手指指向窗外灯火深处,那是昭余泽新屯垦区的方向。

“冻土之上,沟渠纵横窝棚俨然,虽有困苦,但也有了盼头,主公的手段,已经不是治民两个字可以概括了,这是近乎造命!”

“造命?”

郭嘉轻笑一声,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翻滚的汤中轻轻一涮,瞬息即熟,蘸了点酱料送入口中。

“文若兄这话说的不差,但造命难,守命更难,愚弟刚从西河回来,北面草原那些人,可都盯着咱们呢。

伯平练兵可谓是呕心沥血,一万安北新军初具模样,可时间…终究还是太紧了些。”

他话锋一转,看向一直闷头对付一块豆腐的韩暨:“公至兄,听闻主公近来又开始常居工坊捣鼓火室,如今这火室能使上了吗?”

韩暨正被热豆腐烫得直吸气,闻言咽了下去,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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