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交错的沟渠里,融化的雪水与引自文水的活水哗哗流淌,滋润着刚刚翻耕过的田地。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草木萌发的清新,还有牲畜粪便沤肥的淡淡味道。
“驾!吁!”
田埂上,钱忠甩了个响鞭,稳稳驾驭着两头健硕的耕牛。
他脸上那道刀疤在阳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些,那是在广宗城下受的伤。
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身后那架造型奇特的铁犁,听典农们的指导,他知晓了这个东西叫做曲辕犁!
锋利的铁铧深深切入肥沃的湖边土,轻松地翻开一尺多深的土条,将去岁的枯草根和板结的土块彻底粉碎,翻转。
跟在后面的妇人手持木耙,麻利地将翻起的土块敲碎耙平。
“嘿!忠哥!这神牛配上曲辕犁,一天怕不是能耕出十亩好地!”
钱忠咧嘴一笑,抹了把汗:“那是!前将军弄出来的宝贝,能差得了?人家太原郡早就用这个用了几年了,咱们虚心听着就是!”
远处,更大的喧闹声传来。
那是郡府工曹组织的大型垦荒队。
上百头耕牛拉着巨大的多铧犁,在开阔的荒地上并排推进!铁犁过处,翻滚出油亮的新土。
穿着统一号褂的流民壮劳力跟在后面,挥舞着铁锹和钉耙,将大块的土坷垃进一步敲碎平整。
“快!三号区沟渠引水口堵了!来几个人!”
负责这片屯垦区的屯田吏站在田埂高处,挥舞着红绿两色的小旗,声音洪亮。
立刻有几个青壮放下工具,扛着铁锹奔向出问题的沟渠。
水流迅速恢复畅通,汩汩地流入干渴的田地。
春风不仅吹绿了田野,也吹暖了工坊区。
晋阳城郊,巨大的匠作营里炉火熊熊昼夜不息。
“当!当!当!”
水力锻锤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战鼓,富有节奏地砸在通红的铁胚上,每一次落下都火星四溅,将坚硬的铁块锻打成犁铧,锄头,镰刀的雏形。
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匠人们,在弥漫的蒸汽和灼热的气浪中挥汗如雨,用铁钳熟练地翻动着铁胚,精准地控制着锻打的部位和力度。
“公差!注意公差!”韩暨亲自在锻打区巡视,声音洪亮。
他拿起一把刚刚锻打成型,尚有余温的犁铧胚件,用手中黄铜制造带有刻度的精密卡尺仔细测量着各个部位的厚度和弧度。
“这里,厚了许多!重新回炉!下一批胚件入模前,模具必须用卡尺校准!”
韩暨指着卡尺上的刻度厉声呵斥。
被点到的工匠满脸通红,不敢有丝毫怨言,连忙将不合格的胚件夹走。
周围的工匠也下意识地更加专注,敲打的动作更加精准。
标准化生产的概念,已在这日复一日的锤打与呵斥中,深深植入这些匠人的骨髓。
隔壁的组装区,又是另一番景象。
流水般的木工作业线上,匠人们分工协作。
有人专司刨平犁辕木料,有人负责钻孔榫卯,有人组装铁制犁铧,犁壁。
一具具结构精巧,打磨光滑的曲辕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被涂上桐油防蛀,贴上晋阳匠造的铭牌,整齐地码放在库房,等待发往各郡县。
“韩长史!”一名小吏捧着账簿气喘吁吁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