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甲胄包裹着他雄壮的身躯,目光如电,扫视着城下繁忙的景象。
加封护匈奴中郎将,总督五原军政,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让他时刻不敢懈怠。
城下,护城河的拓宽加深工程已近尾声。
数以千计的胡虏俘虏在皮鞭和呵斥声中,如同蚂蚁般搬运着沉重的条石和夯土块。
监工的汉军士兵目光冷峻,手中的刀柄握得紧紧的。
更远处,依托旧城残垣扩建的新城墙已初具规模,高度和厚度远超往昔。
“黄将军!”
一名郡府工曹吏员满头大汗地跑上城楼,呈上一份简牍。
“韩长史急报!言阴山河谷匠作营已成功制备曲辕犁三百具,新式畜力耧车五十架!连同精选的耐寒麦种,豆种各五千石,韩长史问询,这些农具粮种,是优先配发给新徙民,还是用于军屯?”
黄忠接过简牍,快速扫过,沉声道:“农为民本!新徙民初来乍到,亟待春播安身立命,自当优先配发!传令各徙民点典农吏,做好接收登记,务必确保每一具曲辕犁,每一粒粮种都用到开垦新田之上!
至于军屯所需,老夫自会向太原请调!”
“诺!”工曹吏员领命而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城门校尉伍琼奔马而来登上城楼,他脸色有些复杂。
“黄将军!”伍琼拱手行礼,语气比初来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
这几日,他被允许在九原城内外体察民情,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他对边塞,对张显势力的认知。
“伍校尉。”黄忠回礼,声音洪钟般沉稳。
“塞外苦寒,校尉辛苦,不知这几日观感如何?”
伍琼深吸一口气,指着城外那一片片规划整齐沟渠纵横的新垦田地。
指着那些在田埂间指导徙民使用新式农具的典农吏。
指着更远处冒着黑烟,传来轰鸣的匠作营分址,由衷地叹道。
“叹为观止!黄将军治军严谨,韩长史工造夺天!更难得者,是这民心…下官走遍城内外徙民安置点,所见百姓,虽面有菜色,衣有补丁,然眼中皆有神采,劳作皆有章法!
提及张将军与黄将军,无不感恩戴德!言及未来,皆有期盼!此等景象…下官在司隶腹地,亦不多见!”
他顿了顿,指着那些在皮鞭下劳作的胡虏俘虏,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筑京观以慑敌胆,役俘虏以固城防…手段虽显酷烈,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观其成效,九原新城,十日之内,城墙已增高一丈有余!
此等速度…闻所未闻!下官…受教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但确是肺腑之言。
他亲眼见证了这座废墟之城如何在铁腕与高效的组织下,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屹立起来。
黄忠抚须,脸上并无得色,只有凝重。
“伍校尉过誉,此皆赖主公方略得当,将士用命百姓归心,胡虏畏威而不怀德,唯以雷霆手段。
筑城安民,乃为长治久安,至于京观…”他目光投向北方道路旁那森然耸立的惨白巨塔。
“那是告诉所有觊觎汉土的胡虏,犯我强汉者,必以此终!”
伍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即使相隔甚远,那座京观散发出的无形煞气仿佛依旧能穿透空间,让他脊背发凉。
他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下官观此间军民一心,百业初兴,张将军经略北疆,实有大功于社稷。
然…洛阳朝堂,暗流汹涌,对张将军…不乏攻讦之声,晋乡候坐镇中枢,总督三州军事,更需谨慎周全,以免授人以柄啊。”
这话已带了几分善意的提醒。
黄忠目光一闪,深深看了伍琼一眼,抱拳道。
“多谢伍校尉提点,忠,武夫也,唯知效忠主公,恪尽职守,保境安民,朝堂之事,非我所虑,亦非我所敢议,主公自有明断。”
伍琼心领神会,知道黄忠这是在表态,张显的意志才是此地的最高准则。
他不再多言,拱手道:“下官使命已成,观感亦备,不日将启程返回洛阳复命,黄将军保重!”
“校尉慢行。”
黄忠还礼。
送走伍琼,黄忠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