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府内护卫增加了一倍,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锐之士,所有进出人员,无论职位高低,都必须经过严格得盘查。
饮食更是重中之重,所有食材来源必须清晰可查,烹饪过程专人监督,成品必先由医官和他自己亲自尝过,确认无误后方能呈送。
一名医官提着药箱,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例行来给邹婉请脉。
夏侯兰亲自验看过他的腰牌,又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微微侧身放行。
医官早已习惯这阵仗,低头匆匆而入。
“将军,是不是…太紧张了些?”副将低声问道。
“晋阳城内,还算安稳。”
夏侯兰目光依旧冷历:“主公远在边塞,夫人身怀六甲,此乃我并州根基所系!容不得半点闪失!
安稳?树欲静而风不止!现下朝中对主公的攻讦之敌不少,洛阳那些人的手,未必伸不到晋阳!
传令下去,夜哨再加两班!府内所有水源,每日三次验毒!凡有可疑人等接近府邸三十步之内的,先拿下再说!”
“诺!”
副将心中一凛,肃然领命。
太原郡守府。
荀彧端坐案后,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他依旧是一身青色儒衫。
案头摆放着几份重要的文书,一份是来自五原,关于云中的最新动态以及要求继续调拨部分粮秣的命令。
一份是韩暨关于匠造营新式连弩进度及蒸汽机在矿山河流抽水应用试验成功的简报。
而最多的是来自昭余泽及并州各郡县关于春耕进度,流民安置,新垦田亩数字的汇总。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邹婉有孕,张显远在边关,整个并州的民政重担几乎全压在他一人肩上。
春耕是重中之重,关系到数十万流民能否真正扎根,关系到并州未来的粮仓是否稳固。
他必须确保每一粒粮种都播下去,每一头耕牛都得到合理使用,每一条沟渠都畅通无阻。
他走到窗前,推开雕木窗。
温暖的春风带着些许水汽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晋阳匠造营的方向,隐约传来蒸汽锤低沉的轰鸣。
城中街道上,人流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的辚辚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繁荣安定的景象背后,是无数普通百姓在田间的辛勤劳作,是工匠们在炉火旁的挥汗如雨。
“根基浅入土,春华待秋实…”
荀彧低声自语,目光投向北方,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看到了五原城头猎猎的旌旗和阴山脚下沸腾的战场。
“主公,文若定不负所托,守好这并州根基,待云中捷报传来,便是这昭余泽畔,稻浪翻滚,仓廪充盈之时!”
他转身又回到案前,重新提起笔,开始在一份又一份的公文上,写下清晰而有力的批复。
窗外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沉稳而坚定。
晋阳城的王佐之才,在看似平静的日常中,却始终紧绷着,为前线的一切,提供着最稳固的支撑和最充沛的力量。
打仗,从来都不是单一无脑压上,其背后需要付出的,是海量的物资与后勤。
——
很快就是一天。
凌晨寅时三刻也就是四点多钟,天幕仍是浓稠的墨蓝,启明星孤悬。
晋阳城尚在沉睡,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寂静的街巷间孤独回荡。
然而,太原郡守府门前,却已汇聚起了一片人影。
灯笼昏黄的光晕下,人影幢幢。
郡府各曹,户,仓,工,法,田(典农),集(市场),医曹的掾史,令史,书佐,差役等大小吏员,准时出现在各自的位置上。
他们大多穿着的都是青色褂,头戴同色幞头,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睡意,却无人交头接耳,只是默默整理着衣冠,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算筹,简牍,笔墨等物事。
空气清冷,呵气成霜,唯有脚步轻移和整理物品的窸窣声。
这便是太原郡守府雷打不动的寅正点卯。
“点卯!”
随着一声洪亮的唱喏,沉重包铁的郡府大门在绞盘的咯吱声中缓缓开启。
两名按刀肃立的郡兵分立两侧,目光如炬。
门内,陈纪手持名册,立于阶上,神情肃穆。
他的身后,站着数名捧着厚厚文牍的吏员。
人群鱼贯而入,在宽阔的前院广场上按所属曹司列队站定。
无人喧哗,队列迅速成形,虽非军阵般整齐划一,却也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