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叔,你牙口不好,这块肥的给你,炖得烂糊!”一个壮实的后生把自己碗里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夹给旁边一位牙齿稀疏的老者。
“使不得使不得!我喝点肉汤就成…”老者连连摆手,浑浊的眼睛却看着那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拿着吧!将军赏的,就是让咱们都吃好!”后生不由分说把肉放进老者的碗里。
“唉…托将军的福,托小公子的福啊…”老者用颤抖的手捧着碗,眼眶有些湿润。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软烂的肉,细细地咀嚼着,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阮瑀也领了自己的一份,他没有立刻吃,而是端着碗,走到一处稍高的田埂上。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光泽的麦田。
田垄间,是席地而坐,大快朵颐,欢声笑语的农人。
更远处,滹沱河的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蓝天白云。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青苗的气息,炖肉的浓香和米饭的甜糯。
几个月前,他还是洛阳里一个满口经义,不识稼穑的学子,如今,他的脚深深踩在并州的泥土里,他的汗水洒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
他亲眼见证了许多从前从未有在意到的事情。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阮瑀低声念诵着圣贤之言,他看着碗里油亮的肉块和饱满的饭粒,又看了看田间一张张满足的笑脸,胸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与豪情。
他举起碗,对着晋阳的方向,对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无声地敬了一下,然后大口地扒起饭来,吃得格外香甜。
几日后。
强阴。
六月的风掠过阴山余脉。
河谷间。
巨大的拦河石坝已初具雏形,像一条石龙横卧在湍急的河流之上。
数千名汉子里有穿着并州军制式皮甲的汉军士卒,有穿着各色胡服,辫发盘头的归顺宇文部青壮,也有穿着破烂囚衣,手脚带着镣铐却神情麻木中透着一丝活泛的胡俘。
此刻都在陡峭的河谷两岸和冰冷的河水中奋力拼搏。
号子声震天响。
“嘿——哟!加把劲啊!”
“稳住绞盘!拉——!”
“榫卯对准了!落——!”
戏志才裹着他那件半旧的青色披风,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岩上,山风吹得他衣袂翻飞。
他瘦削的脸上沾满尘土,眼窝深陷,却目光炯炯,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工地。
“志才先生!志才先生!”
监工的年轻吏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陡峭的岩坡,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红光。
“喜报!晋阳又传喜报!前将军府大宴七日,与民同乐!各坊市酒肉半价,将军府前更是流水席不断!”
戏志才挥动令旗的手臂顿了一下,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扯出一个疲惫却无比畅快的笑容。
“并州稳矣!”
“传令下去,今日提早收工,杀羊宰猪犒食!”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