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金桂咬着下唇期期艾艾,一边厢还将右手收进袖笼里。
王夫人上前一把扯了其手腕,探手便从袖笼里抽出个物什来。定睛一瞧,本当是本书册,谁知风吹页翻,哗啦啦声响中,内中竟露出几幅春宫图!
王夫人瞠目道:「哪个雷殛的将此物带进来的?」扭头就问宝蟾:「说,从何处得来的?」
宝蟾扫量夏金桂一眼,这才说道:「方才在凹晶溪馆左近捡到的————另则,也有脚印往梨香院去了。」
王夫人闻言就是一怔,一旁夏金桂拱火道:「太太,那云儿是大房的,咱们只怕不好管束。」
王夫人又不是瞎的,哪里不知宝玉得空便往梨香院跑?她心下早就不满云儿,因是略略思量便道:「去请了大太太来,咱们一道儿往梨香院走一遭,倒要看看那狐媚子到底是人是鬼!」
说来也巧,刚巧邢夫人领着丫鬟打后头穿堂过来,闻声便道:「唷,弟妹有何事寻我啊?我还要回去看着四哥儿习字呢。」
王夫人扭头瞥见邢夫人,忙上前将那春宫册子递过去。邢夫人只瞧了一眼便心下怦然,忽而又慌乱起来,心道,莫不是小贼将此物遗落在园子里了?
当下王夫人将宝蟾的话复述了一通,临了才道:「嫂子,此事还须得你来做主才是。」
邢夫人暗自舒一口气之余,眼珠一转。心忖,云儿是贾琏的妾室,瞧这意思————怎幺像是夏金桂要对云儿动手?不拘如何,只要凤姐儿与王夫人婆媳两个闹起来就是好事儿。
因是邢夫人一口答应下来,蹙眉道:「真真儿是不要脸的狐媚子!不用弟妹说,今儿个但凡查出梨香院不对,我便留不得她了!」
几人一拍即合,夏金桂窃喜不已,当下纠集了王善保家的、秦显家的、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并几个粗壮婆子,众人气势汹汹便往梨香院寻去。
甫一到得梨香院前,便听得内中清唱之声传来。
邢夫人故作怒不可遏道:「好啊,大老爷尸骨未寒,一个妾室竟反了天啦。
给我砸开门!」
几个婆子呼喝应下,上前踹开门,呼啦啦一拥而入,惹得内中尖叫连连。
少一时邢夫人、王夫人、夏金桂进得内中,那云儿搂着个丫鬟战战兢兢问道:「大太太、太太,这是何故啊?」
不用二人回话,夏金桂只冷笑道:「家中失窃,各处都须得搜检,旁的话儿过后再说,且先搜检!」
说罢一挥手,众人便翻腾起来。旁人尚且有些分寸,那王善保家的最是狐假虎威,当下入内「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
此时夏金桂偷眼去看宝蟾,宝蟾赶忙重重颔首。须臾,周瑞家的方才搜检了梳妆台,宝蟾便惊呼一声儿:「奶奶,你瞧那汗巾子可眼熟?」
此言一出,王夫人、邢夫人、夏金桂俱都往地上的汗巾子看去。邢夫人尚且不知情由,夏金桂、王夫人却已然变了脸色!
偷兄长妾室,这是乱了伦常啊!王夫人气得天旋地转,亏得夏金桂在一旁搀扶,这才不曾栽倒。
邢夫人纳罕道:「弟妹这是怎地了?」
夏金桂紧咬银牙默不作声,待檀心、玉钏儿将王夫人扶好,扭身一耳刮子便将云儿扇倒在地。
云儿捂脸叫屈道:「我不知什幺汗巾子,那不是我房里的物件儿!」
宝蟾凑过来啐道:「想瞎了心的狐媚子,那是茜香国女王上供的汗巾子,自然不是你—
—」
「住口!」王夫人一声呵斥,顿时止住宝蟾咒骂。
邢夫人眨眨眼,忽而想起那汗巾子好似是宝玉身上的?她本就是来当搅屎棍的,却不曾想能听闻这等阴私事儿!一时间眸子里八卦之火升腾,就守在一旁默不作声儿。
此时王夫人强忍着怒火,与邢夫人道:「嫂子怎幺说?」
「我————」邢夫人正待开口,忽听得外头丫鬟回道:「二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凤姐儿领着平儿、丰儿两个入内,略略扫量一眼,这才笑道:「还没进家门,就听说太太往梨香院来了,这是怎幺闹的?」
王夫人绷着脸儿不言语,邢夫人哪里还忍得住心下八卦?当下绘声绘色说了一遭,惹得凤姐儿美目连连瞥向夏金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