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道:“我方才往梅翰林家中走了一趟,倒是有一桩事不知如何与姨太太说。”顿了顿,又道:“此事隱秘,不好流传出去。”
曹氏立时会意,起身道:“如此,那我便先去后头了。”说著行至薛蟠跟前儿,盯著其不说话儿。
薛蟠先是愕然,又指了指自个儿鼻子,扭头看向薛姨妈道:“我也听不得?”
见薛姨妈不言语,顿时牢骚满腹,道:“神神叨叨的,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起身隨著曹氏走到门口儿,扭头儿又道:“那个……过会子远兄弟別走,咱们兄弟多日不见,定要一醉方休啊。”
说话间已然绕过屏风出了门儿。
待內中只余二人,陈斯远正待言说,谁知薛姨妈会错了意,竟丟了个媚眼过来,嗔道:“不是前日才聚过,怎地又来寻我?”
陈斯远面上一怔,赶忙说道:“我真去了梅翰林家!”
薛姨妈这才正色道:“梅翰林如何说?”
“一言难尽啊。”陈斯远便將今日经歷说了一遭,直接听得薛姨妈先喜后忧。
待听罢了,薛姨妈禁不住骂街道:“好个老匹夫,琴丫头都不愿意,偏他守著劳什子『一诺千金』,真真儿不当人子!”
顿了顿,又蹙眉看向陈斯远道:“这可如何是好?琴丫头再不愿意,她也做不得主。若是梅翰林应承了,这婚事只怕就成了。那来日……”
来日薛蝌得了梅翰林帮衬,这皇商差事岂不是要落在薛家二房了?
陈斯远呷了口香茗道:“此事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
薛姨妈顿时鬆了口气,说道:“就知你有主意,快说说怎么个法子?”
陈斯远道:“梅翰林之子梅冲临別时曾说,其早与邻家女郎有了私情。我仔细扫听了一番,梅家左邻大理寺少丞单家,其家中有女年方二八,还不曾婚配。我看梅冲此人优柔寡断,若想破局,不若催逼那单家女郎出面。”
薛姨妈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她与单家素无往来,又如何给单家姑娘递话儿?
左思右想,一时没了主意,薛姨妈便道:“可还有旁的法子?”
陈斯远自然有,可宝琴率真明朗,陈斯远实在不忍让其自污毁了名声,便摇了摇头。
薛姨妈蹙眉咬牙略略思量,道:“我家也有些亲朋故旧,回头儿我扫听扫听,看看谁能跟单家说得上话儿。”
正事儿说完,陈斯远便道:“文龙……是不是憋闷得太紧了些?”
薛姨妈回过神儿来道:“他?我若不看顾得紧些,谁知会不会惹祸上身?上回姐姐寻我说话儿,我不过离了半日,这孽障便闯出家门,廝混了一日才回来!”
陈斯远劝说道:“不若多寻几个妥帖的僕役看顾著,时常也让文龙放放风,四下走动走动?”
薛姨妈却道:“旁的且不管,总要先生个男孩儿来。若生个男孩儿,他再如何胡闹,我也懒得管了!”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心下为薛蟠默哀了须臾,只因实在不想喝酒,於是略略说过府中情形便乾脆起身告辞。
薛姨妈也不想薛蟠喝得酩酊大醉又胡闹起来,便亲自將陈斯远送出了仪门。
却说这日傍晚,陈斯远迴转清堂茅舍。
听闻陈斯远还不曾用过晚饭,五儿紧忙去小厨房提食盒。红玉伺候著陈斯远方才换过衣裳,便有芸香道:“大爷大爷,宝姑娘来了。”
二人实在熟稔,也用不著客套,陈斯远净过手方才迴转身来,便见宝姐姐一双水杏眼满是探寻之色。
一应丫鬟掩口笑著避出去,內中便只余下二人。
宝姐姐便道:“我那好妹妹头晌来了一遭?可送了你什么物件儿?”
陈斯远笑道:“一匣子湖笔。”
宝姐姐嗔道:“她倒是会邀买人心,非但是你这儿,大傢伙都送了礼物,连环哥儿都有一份儿呢。”
陈斯远情知因著贾母那日故意捧了宝琴,宝姐姐虽早知贾母存心不良,也难免心下不服。於是哈哈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他正待说起旁的,谁知宝姐姐竟先开了口,道:“你可知凤丫头今儿个辞了管家差事?”
陈斯远道:“果然辞了去?”
宝姐姐頷首道:“也是古怪,她最爱揽权,却不知怎么捨得的。下晌那会子装模作样去了老太太处,当著老太太、太太的面儿说要调养身子骨,求老太太另寻管家之人。”
陈斯远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宝姐姐笑道:“老太太能如何说?只道她早已不管家事,既然是我那姨妈掌家,一应庶务自是姨妈做主。”
顿了顿,又掩口笑道:“我那姨妈起先还不大信,但眼见凤丫头果然要卸下差事,这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去。莫说是我,只怕丫鬟们都瞧见了呢。”
陈斯远笑道:“只怕太太这回是笑早了,二嫂子这是以退为进啊。”
宝姐姐也道:“我那姨妈本就掌个总,府中庶务千头万绪的,自个儿又哪里打理得过来?你且瞧著吧,要不了两日便受不了啦。只怕到时候还要求著凤丫头重新管家呢。”
陈斯远暗忖,那原文里王夫人与凤姐儿姑侄女两个一直不曾撕破脸,不过是私底下暗斗,凤姐儿抱病时王夫人尚且推出探春管家呢,说不得此番便要提前了?
要知道此时二人可是撕破了脸。
於是他笑著道:“我却以为,太太另有人选。”
宝姐姐讶然道:“除了凤丫头还有別的人能管家?莫不是大嫂子?”
陈斯远笑著摇摇头,道:“妹妹怕是忘了三妹妹啊。”
“探春?”宝姐姐先是错愕,继而释然,旋即笑著道:“是了,探丫头先前管过几日,凤丫头这回只怕要吃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