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一怔,又眼看清梵將荷包翻出来,这才略略舒展眉头。说道:“不想我如今落魄,还要你来接济了……也罢,这银子先用著,待我病好了再还你。”
清梵低声应下。
隨即便听妙玉腹鸣不止,抬眼瞧过去,妙玉立时红了脸儿,却忍不住盯著清梵手中的荷包观量。清梵赶忙道:“姑娘且忍一忍,方才韩嬤嬤得了银钱,这会子已经去给姑娘採买吃食去了。”
妙玉淡淡应了一声儿,又躺下来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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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哭笑不得打梅翰林家中出来,眼看满脸无奈的梅冲,陈斯远拱手作別,道:“梅兄,这个……”
梅冲长嘆一声儿,回头瞧了瞧,眼见別无旁人,紧忙说道:“枢良兄,实不相瞒,我早已与邻家女郎……彼此爱慕。这婚约之事,还请枢良兄转圜一二。”
陈斯远道:“我方才便说了,薛小妹也不想早早成亲,奈何令尊实在是——”
那梅翰林简直就是食古不化!方才那会子任凭陈斯远如何分说,梅翰林就是不听。只认定了当日允诺,甚至打算来年便催著梅冲与薛宝琴成亲。
那梅冲蹙眉道:“我爹爹读书读愚了,万不可听信。”
见其眼巴巴看著自个儿,陈斯远將其扯到一旁低声道:“为今之计,此事理应落在梅兄身上才对。”
“怎么说?”
“薛小妹才多大?便是再有主意,明面上也不好不听其母亲、兄长的话儿。反倒是梅兄乃男子汉、大丈夫,不若早日与梅翰林坦陈私情。”
梅冲先是跃跃欲试一番,旋即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连道:“不成不成,此事若揭破,只怕父亲便要打死我。”
陈斯远教唆道:“不过一顿皮肉之苦,换得有情人终成眷侣……孰轻孰重,梅兄自个儿拿主意。”
“这……”梅冲低头咬牙半晌没说话儿。
陈斯远不好再多劝,拍了拍梅冲肩头,乾脆扭身而去。
待进得马车里,陈斯远顿时腻烦起来。暗道,这叫什么事儿?梅冲、薛宝琴都不想结亲,偏那梅翰林食古不化。
回思原文里,好似宝琴到底嫁进了梅家?这般想来,梅冲这等优柔寡断的性儿,到底是屈服了。
不拘是衝著宝琴求肯,还是薛姨妈嘱託,这婚事总要搅黄了才好。可又该如何搅合呢?
思来想去,一则落在宝琴自个儿身上,二则……只怕就要落在那邻家女郎身上了。
想到此节,陈斯远紧忙吩咐停车。挑开帘櫳吩咐小廝庆愈去扫听梅家左邻右舍住的都是什么人。
过得小半个时辰,庆愈迴转,回话儿道:“回大爷,梅家左边乃是大理寺少丞单大人家,右边儿是工部许主事家。”顿了顿,不待陈斯远发话,庆愈便道:“小的扫听过了,单家有女年方二八,如今还不曾定下亲事。”
那便是单家姑娘了。
陈斯远问道:“可知那单家小姐是什么性情?”
庆愈訕笑道:“这……这等事儿小的又如何打听得出来?”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莫说是庆愈,只怕自个儿也不好隨便打听。万一要是被单家会错了意……说不得还会招惹麻烦呢。
当下也不急著回清堂茅舍,径直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往那薛家老宅而去。
小半个时辰到得薛家老宅,自有小廝庆愈上前叩门。
陈斯远下得车来,方才行至门前,便有薛蟠大笑著狂奔而至。不待陈斯远反应,这廝便扯了陈斯远的手一通乱摇,说道:“远兄弟来得巧,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说罢扯了陈斯远往里便走。
陈斯远再是习练桩功,又怎比得上薛蟠一身蛮力?当下被扯得踉蹌几步,赶忙道:“文龙兄且慢,这吃酒的事儿不急,我此番登门另有要事要与姨太太说。”
薛蟠却不管旁的,头也不回道:“先吃酒,吃罢了再说也不迟。”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文龙兄那兄弟不是来了吗?怎地……”
话没说完便被薛蟠打断,道:“快別提他,两杯下肚立时钻了桌子底下,真真儿是败兴!”
陈斯远琢磨过味儿来了,薛蟠只怕是被薛姨妈关得快要疯了。
想想也是,二十来岁的人,每日家被关在家里造小人,偏生还一直造不出来。薛蟠又是散漫惯了的,哪里耐得住性子一直宅在家里?
能憋闷到今日,也是薛蟠这人孝顺了。若是换做陈斯远,只怕早就翻墙跑出去自在了。
再说那薛蝌,大抵也不想与薛蟠廝混,这才干脆装作醉酒?
思量间已被薛蟠扯进仪门里,因陈斯远与薛家大房乃是通家之好,得了信儿的曹氏便领了丫鬟、婆子迎了出来。
薛姨妈长了一辈,自然不好迎出来。
那薛蟠见了曹氏,立时好似耗子见了猫。
曹氏蹙眉道:“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放开远兄弟!”
薛蟠訕訕鬆了手,陈斯远这才得空与曹氏见礼。
待廝见过,薛蟠又张罗著摆酒,曹氏横了其一眼,说道:“母亲这会子尚在堂中,远兄弟来了自是要好生款待,可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薛蟠闷头咕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著还有什么意趣?莫不如死了……”
曹氏权当没听见,只引著陈斯远进得正房里。
薛姨妈早已起身相迎,彼此见过礼,待分宾主落座,这才笑著说道:“远哥儿怎么得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