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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这个话题,耶律乙辛眉头上的愁色依旧不减:「实不相瞒,大辽的耶律姓太多了,我们迭刺部全都是,哪有什幺位置给我这个穷小子啊?」

「我甚至都想要跑到宋朝去看看,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耶律庶成有些愕然,他觉得耶律乙辛有种想要叛逃的意图,可是他一个底层人,叛逃到宋朝也没什幺价值,连种地都不会。

宋朝皇帝为了两国都盟约,必然不会对他许以高官厚禄的。

「别想了。」宋煊不接这个话茬:「我大宋科举考试不看出身,但是竞争相当激烈,就你这种从小到大的放羊娃,几乎没什幺机会能考上当官的。」

「那我也是认识一些汉字的。」

耶律乙辛连忙为自己辩解:「当然我也认识一些契丹的文字,倒是放羊的时候,跟别人学的,我也有汉人朋友的。」

「那你很优秀,只是在契丹没有门路,所以没有入仕的机会。」

宋煊称赞了他一句,让耶律乙辛感觉自己被理解了,深深的喝了一口酒。

「都说你们汉人最为聪慧。」

耶律乙辛借着酒壮胆:「不知道宋状元能否为我指出一条明路来?」

宋煊放下手中的小羊排,伸出手:「我只有一个字可以跟你说。」

耶律乙辛眼睛都亮了,他太想要一个答案了。

连耶律庶成都想听一听。

「等。」

「等?」

「对。」宋煊轻轻颔首:「你们契丹想要世袭官职的人太多了,唯有等,等有人死了,有了空缺,你就能上位了。」

听到这个解释,耶律庶成先笑出声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是啊。」耶律乙辛又狠狠的灌了口酒。

「可事实就是如此。」宋煊指了指耶律庶成:「我听闻你爹是个高官,入仕尚且举步维艰。」

「要不是因为你出使我大宋,哪能有这幺快入仕的机会?」

「耶律乙辛他爹就是贫困牧民,他想要入仕只能不断的排队,等着他能顶替的位置有人死,朝廷才会继续招募子弟,这也是朝廷运转的常识。」

「否则一个部门官职的人越来越多,官府行政臃肿,那必然会造成许多政令不通,一旦出了事,大家相互推诿。」

「再说了,朝廷哪有那幺多钱给你们发放俸禄?」

耶律庶成颔首。

确实如此。

耶律乙辛没想到耶律庶成这种出身的子弟,在入仕上也是这般的困难?

那自己还失意个什幺劲啊!

看样子这帮老不死的占据位置太久了,都不肯让位置。

这些年大契丹也没怎幺发生战事。

若是有战事发生,那必然会死人。

死了人,位置就能空出来。

耶律乙辛都希望赶紧打仗,宋辽之间动手不大可能,最好跟西夏党项人动手,报仇血恨。

当时皇帝亲率五十万大军惨败的时候,自己年纪还小,没赶上那波入仕狂潮。

如今他们都还年轻,那得什幺时候才能空出位置来啊?

「宋状元,你怎幺对我大契丹的如此了解?」

耶律庶成也喝了一口酒,他觉得宋煊是不是太关注大契丹了?

「我了解契丹?」宋煊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说的都是我大宋官场的问题。」

「啊?」

耶律庶成嘴里的牛羊汁酒都喷出来了,他咳嗽了好几声,被人拍了拍后背。

「宋状元,你就这幺大大咧咧的说出你大宋的问题,不怕我?」

「这些都是明眼可见的。」

宋煊又捡起一块羊肉:「有什幺可隐瞒的,真以为你们皇帝不知道?」

「东京城可不光有党项人的谍子。」

耶律乙辛明白过来了,还有他们契丹人的谍子。

「宋状元,你们大宋官员也多吗?」

「多啊。」

宋煊吃着羊肉:「除了三年考一次的几百个进士,还有其余科的进士,再加上文臣武将的子弟们,也会被封为官职。」

「这种事在宋辽双方都是极大的问题,但目前并没有什幺太好的解决办法。」

「我若是考不中进士,那也全都白搭当不了官,你们也无法认识我。」

宋煊蘸了蘸盐水,捏了一块辛兔端上来的那个切开的黑暗料理。

他们连筷子都没有准备,只能等稍微凉一点用手捏着吃。

没有让他当场吐出来,算是不难吃,但也称不上是美味。

「总之,无论是宋辽,在哪当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煊把黑暗料理咽下去:「况且当了官,也不一定能够一帆风顺,需要考虑的事就更多。」

「宋状元说的头头是道,可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耶律乙辛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哈哈哈。」

宋煊放声大笑,对于这种事他也没法感同身受。

毕竟自己不是靠着世袭走上来的,要不然还真挺尴尬的。

在大宋只要是进士就必须要得安排官职,唯有荫补的,还是要排队,而且还不容易升职。

谁都想拥有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对于已经到手的,倒是没有那幺珍惜,反倒是觉得习以为常。

耶律乙辛又干了几杯酒:「宋状元,你收这些羊毛就是为了给下面百姓取暖用吗?」

「当然了,正如你穿不起丝绸冬日要裹着老羊毛袄子度日一样,宋人许多百姓也穿不起丝绸。」

「所以这些羊毛塞进衣服里或者如同这种毡羊毛一样弄在衣服上,就算扎皮肤也得穿啊。」

「他们连羊皮袄子都穿不起吗?」

耶律乙辛大为震惊,他本以为宋人都极为富贵,要不然每年也不会给契丹三十万的岁币。

「许多钱都用来给你们这些契丹人享受,所以他们当然穿不起皮袄,我想法子给他们弄些羊毛。」

「我从来都没有分过岁币,我们全家人都没有过。」

耶律乙辛眼里露出极大的委屈之色:「宋状元不能吃了血,就要血口喷人了。」

宋煊佯装不知瞥向他身侧的耶律庶成。

耶律庶成丝毫不尴尬:「确实是分给契丹人了,不过陛下说分给谁就分给谁。」

「不用说你,连我以前都没有,我都是沾了我爹爹光。」

说白了,只有围绕在耶律隆绪身边的贵族圈层内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笔战争经费。

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的契丹人,都没有机会分钱的。

「原来是这样。」

宋煊轻笑一声:「这也正常,别说岁币了,连你们的性命都是属于大辽皇帝的。」

耶律乙辛看着宋煊:「难道你不是?」

「我大宋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我也是大宋的半个主人,你明不明白?」

对于这种说辞,他们都是头一次听到。

耶律庶成觉得宋煊魄力真大,他竟然有这种想法,不怕遭到皇帝的报复吗?

耶律乙辛则是觉得原来宋煊这幺牛逼啊!

怪不得他要收购这些几乎没有人愿意买的羊毛去给大宋百姓们去穿上。

他都是大宋的半个主人了,能不关心百姓吗?

「宋状元,我敬您一杯。」

耶律乙辛举起酒杯道:「若是今后有机会,我自是要去大宋拜访您。」

「好好好。」

宋煊嘴上答应下来,谁知道耶律乙辛日后能不能抓住机会入仕呢?

反正他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不干预平凡的契丹人,那是相当的有野心。

按照契丹人的体制,他根本就无法走通科举那条路,只能等着世袭。

待到酒杯放下,耶律乙辛自是打蛇随棍上:「宋状元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代为您收购那些没人要的羊毛,保准价钱低质量还好。」

「就是不知道宋状元,能否给我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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