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降价,百姓来是来,但都是看热闹的,绝不是来买的。
买的哪有白领的香啊?
就算是陈粮,可那也是白得的。
会长游暉脸上的神色也很是难看,本想著哄骗一下刘从德,等著他发现质问,自己再好好解释一下。
可是刘从德这次守规矩了,连派人质问一下都不来,著实让游暉搞不懂。
刘从德向来囂张跋扈,怎么会如此守规矩了呢?
至於他亲自去找了车行,想要让他们偷偷分出运力来往外运粮,减缓损失。
但是被车行会长断然拒绝,大官人早有交代,现在就得给钟离通判运输怪石,以及其余到京的货物。
是许进不许出,否则东京城没了水运运进来,迟早得生乱。
现在游暉怀疑是不是宋大官人提前布好的局,就是为了引诱他们运输粮食进入京师,然后把后路给堵死了。
“会长,你说句话啊。”
几个人见游暉在发呆,连忙唤醒他。
“我怀疑此事是宋大官人故意布局,就是想要把我们给装进来。”
“怎么可能?”
对於游暉的话,许多粮商都不相信。
毕竟宋大官人没有制止他们卖高价粮,被东京城百姓骂可不是一两日。
现在卖不出去粮食,能赖他吗?
要赖就得赖刘从德这个大娘娘的外戚,要不是他掺和一脚,进入东京城的私粮价格,全都是他们说了算。
眾人都说会长糊涂了,这件事怎么能赖到宋大官人的头上,咱们倒是成了真正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宋大官人为了东京城的茶商,那可是不惜得罪马季良,甚至当庭殴打他。
要知道,满朝文武都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马季良。
唯有宋大官人,说明宋大官人收了税,是愿意庇护他们这些商人的。
再加上动用权力和面子使得开封府通判钟离瑾退让,帮助他们运输粮食入城,怎么可能会算计他们呢。
眾人议论纷纷,总之就是宋大官人是个好人呢,绝不可能算计咱们。
游暉听了之后,心里也是开始犯嘀咕,毕竟方才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现在如此多的人都有这个判断,那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主要是怪刘从德,他仗势欺人。”
“是啊。”
“就赖他。”
眾人一提到刘从德咬牙切齿,害了大家赚钱的渠道,宋煊於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
那能怪到宋大官人的头上吗?
如今大家的粮食是卖也卖不出去,商议半夜,只能明日继续降价,降狠点,就看刘从德他敢不敢跟了。
粮价只要有了下降的苗头,就开始控制不住了,大家相互飆劲,可不是你不想降就能不降的。
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得知粮价下降的消息后,大为畅快。
先前宋煊不仅不限定粮价上涨,反倒还鼓励涨价。
现在这些粮商以及刘从德都弃他而去,直接开始降价。
若是刘从德想要运粮离开卖个高价,那自己可有机会雪中送炭了!
钟离瑾正愁找不到什么合適的机会与刘从德建立亲密的关係。
不过现在刚是第一天,想必他还不够肉疼。
故而钟离瑾决定在等等,等刘从德赔的多了,他出面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於是钟离瑾带著满意的笑容入睡,他想要从中获利,更早的出任开封府尹。
一连三天,东京城的粮价一变再变,像是打出了火气似的。
刘从德听著匯报,怒气冲冲的道:“好啊,他们有胆子跟我打擂台。”
“那咱们就打到底!”
王羽丰连忙开口劝道:“姐夫,咱们再忍两天,现在他们跟的还不够多。”
刘从德攥著拳头,现在双方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坐下来讲和。
除非东京的粮食市场能够再次上升。
但目前而言,朝廷把禁军的粮仓都拿出来放粮賑灾,这招过於大胆,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
如今想要往外卖,都没得人去接盘。
事到如今大家都清楚,越晚买就能买到更多的粮食。
皇宫宰相办公房內。
王曾瞧著这东京城的粮价从一日三变到一日十变,直线下落,到现在都没有见底。
当然也没有回归到开始的价格上去。
但这也是一个好兆头。
“粮价下降这么快,著实是出乎我的料想。”
特別是王曾觉得刘从德也跟著降价打擂台,他都认为这一点都不正常。
刘从德与宋煊联起手来,像是把这帮粮商给做进局里了的状態。
吕夷简也在回想,他与大娘娘之间的交流。
大娘娘当真没有流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
先前粮价上涨越来越厉害,宋煊这个聪明之人不仅不抑制,反倒推波助澜。
从这里就看出来不对劲,但也可以为他为官时间尚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可是自从宋煊从中斡旋车马行,帮助刘从德以及其余粮商把所有粮食运到城內后,还没让他们高兴三天。
大娘娘就突然宣布开仓放粮。
而且还是禁军的粮仓。
这从里到外都透露著一副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一环扣一环,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
“王相公,你说这一手,是不是宋煊在背后操办的?”
听著吕夷简的询问,二张都立即看向他。
他们不明白,这件事怎么能是宋煊在背后操刀呢?
王曾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大娘娘判处王齐雄过於乾净利索。
据传宋状元还让大娘娘摒弃眾人,他们之间单独谈话来著。
这谈话是否密谋过,不让外人知晓,防止消息走漏,也未可知也!
“倒是有可能。”
王曾也是心里有怀疑。
这手笔是出自宋煊之手,但又没有什么確切的证据。
宋煊也不曾往外透露过,甚至连上书都没有。
大娘娘以官家的名义开仓放粮,那也是直接下达的。
毕竟先前拿出厢军的粮食賑灾,就是宋煊的建议。
但是禁军粮仓这方面,他们这群人都不会去提这件事的。
可宋煊为人胆大,难免会直接动用禁军的粮食。
尤其是宋煊先前还发动禁军去寺庙借贷,至今都没有还款,倒是成了一笔笔死帐似的。
有了这个铺垫,就算是放粮,禁军这帮人也没话可说。
“怎么就能是他一手操作的呢?”
张士逊面露不解之色:
“前阵子东京城百姓不说当面骂他,背地里也一直都骂,至於朝臣那许多人都在上奏疏弹劾他。”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
吕夷简一锤定音的道:“以往宋煊面对不公之事,他都是怎么办的?”
“当初他还是个会元时,就敢当街为同窗韩琦出头辱骂开封府尹陈尧佐。”
“后来当著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殴打大娘娘姻亲马季良,更是直接判死大娘娘的姻亲王齐雄。”
“前些日子那么多人,从上到下的都在辱骂弹劾他宋十二,结果他就当没听到似的,就一直忙著摸鱼大赛。”
这就是宋煊的口碑,他是真的敢干。
可是发生蒙冤之事,他都不辩驳的,任凭唾面自乾,大家早就该看出问题来。
但没有人去细想,全都被情绪裹挟,抓住机会去骂他。
“所以这便是宋十二最不正常的地方!”
张知白摸著鬍鬚眼里也露出疑色。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宦海生涯,瞧著这些晚辈还能看出来几分前途以及他们的想法的。
可是面对宋煊,张知白髮现自己真的看不透他。
此子脑子里想的,与旁余士子大不相同。
“如此看来,这个哄骗了所有人的手法,全都是宋煊一人所为!”
王曾对於宋煊了解的並不多,他现在作为正宰相,每日处理的政务非常多。
像宋煊那样的官员,上半天班就可以了,可王曾等人却是要忙上许久,甚至还要加班。
而且王曾还没子嗣,不像吕夷简等人可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甚至能从儿子那里听到一些市井消息。
所以王曾的信息茧房更加严重。
“还有大娘娘的准许,以及刘从德的配合。”
吕夷简补充了一句,就算宋煊办法很好,可是大娘娘若是不听他的,那也全都白搭。
几个宰相只能往这里分析,他们当然不知道刘从德是被排除在外的。
王曾知道刘娥的政治手腕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接连把寇准、丁谓的势力接连剷除,又维持朝廷的权力平衡。
官家继位后的第一次科举,宋庠等新科进士,也是受到了大娘娘的破格提拔。
因为殿试出事,故而宋煊的状元那是官家钦点的,没给大娘娘留机会。
可王曾没想到大娘娘竟然会如此信任宋煊,让他放手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