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广恍然大悟。
他当时只是觉得宋煊手段高超,天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会赚钱。
现在经过这般解释,杨文广才猛然发现,原来宋煊的谋划,竟然如此深沉。
怕是没有几个人清楚他真正的意图。
“既然宋状元如此对我推心置腹。”
杨文广到底是年轻:“我自是会鞍前马后的护著宋状元,確保能够顺利返回大宋。”
“也行。”宋煊点点头:
“到时候我多寻几个好手护著我的安全,想必大娘娘也会赞同的。”
杨文广頷首,他知道宋煊在禁军当中也有关係不错朋友。
想必被他看重之人,那身手也相当不错。
“宋状元的谋划,当真是许多人都看不出来,润物无声当中。”
杨文广由心的讚嘆了一句,主要是上一次因为粮价的事,誆骗了全城人,有了一次经验。
可这次百万贯的拍卖品,以及退税这种“神奇操作”,原来不仅仅是表面的好处。
还有隱藏在下面,他真正的心思。
“嘖嘖嘖。”
杨文广长嘆一声:
“纵然宋状元说完之后,我都不会把这些事给联想起来,背后会有这等的算计!”
原来这便是真正读书人的厉害之处!
毕竟在杨文广的认知当中,能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就已经极为厉害了。
可当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我也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宋煊摆摆手:
“要不是辽国衰落了,光凭藉我这点算计,根本就动摇不了他们,其实还是他们国內出现了问题。”
“我所做之事,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杨文广点点头,再三表示佩服。
“契丹乃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出问题,他们还可以挺上许久呢。”
宋煊到了口酒:“你乃是边军子弟出身,又与折家有亲,可是了解西夏?”
“自是了解。”杨文广挺起胸脯隨后又泄气道:
“我在高阳关长大,父亲过世后,便被全家召回京城,就算是大哥也回京守卫皇宫。”
“我听闻汝父被心腹欺骗过数年?”
“確有此事。”
杨文广微微低下头。
因为他爹不通晓吏事,或者心思都没有在这上面,整日想著如何与契丹人作战,为父报仇。
所以许多政务都交给了手下人,被他所欺骗,直到在皇帝那里漏了馅,亲自过问告诫他爹杨延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以及不擅长的地方。”
宋煊给杨文广倒了杯酒:“你还需要谨记你父的教训,今后许多事还是要亲力亲为。”
“宋状元教训的是。”
“其实我计划前往辽国勘察虚实,也不会轻易撕毁盟约,只是作为评判,你勿要以为要对契丹人动手,为你祖父报仇,漏了杀意。”
“我祖父绝食而死,割下我祖父头颅的仇人也早就死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寻回我祖父的头颅。”
“此事有些难办。”
宋煊微微眯了下眼睛。
毕竟杨业都已经死了挺长时间的了。
头颅不说化为霽土,那也是白骨,又没有dna的检验。
谁知道你爷爷杨业的脑袋被葬在何处。
或者传示三军后又被扔哪块地了?
杨文广也只能期待在契丹人那里能够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就当我没说,还是以国事为重。”杨文广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嗯,其实宋辽之间兴许二三十年都不会出现战事。”
宋煊紧接著又说道:
“不过我判断宋夏之间,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內必然会出现战事。”
“宋状元如此判断?”
“我抓住了西夏人的谍子,他们来东京城学习登基为帝的各种礼节,李德明其心不小。”
宋煊又继续给自己夹菜:“等我们从辽国回来,寻机前往西夏,兴许能够有立功的机会。”
“西夏?”
杨文广知道他的从祖父就是在西北驻守,但是被太祖皇帝后期给换防,当地豪民都给迁徙到了內地宿州,老死於任上。
“党项人要称帝!”
杨文广这才反应过来:
“宋状元,若是以我大宋如今的军事实力,除非抽调一些精锐禁军前往西北作战,否则光靠著边军怕是不行的。”
“怎么?”宋煊有些奇怪的道:“你出身边军,怎么会对边军的战斗力,如此不看好?”
“正是因为我出自边军,所以才会有如此感悟。”
杨文广再次嘆了口气:
“虽说边军的待遇要比厢军好,可是常年的不打仗,边军士卒吃到的粮食许多时候都是发霉的。”
“更不用说衣服和鞋子,哪有什么好货?”
“连边疆的城墙都偶有脱落,根本就没有多少钱去修理。”
“如此形態,一旦发生战事,如何能胜?”
杨文广侃侃而谈:“宋状元,非我灭自家威风,长敌寇志气。”
“五州之地,李继迁失去三州后,他附辽抗宋,而契丹人也想要借著他的手去牵制我大宋。”
“在契丹人的扶持下,他的实力渐渐恢復起来,但还是打不过我大宋,又开始请求投降,我太宗皇帝虽然展示军威,又让他投降。”
“但是此乃李继迁的缓兵之计,根本不听调遣,真宗继续剿灭,直到有了六穀酋长巴勒结偽降设伏,李继迁中了流箭,伤重不治而亡。”
“李继迁死后,其子李德明继位,一直都在归附我大宋,向著更西北的回鶻、吐蕃作战。”
杨文广眯著眼睛:“宋状元的意思是,李德明他想要当皇帝的话,宋辽两国必然不会同意。”
“若是宋辽两国一同作战,不知道可否能行?”
宋煊哈哈笑了两声:
“宋辽两国虽为兄弟之盟,可是西夏是辽国扶持的,李德明休养生息,分別向两国奉表。”
“契丹人的皇帝老了,他又被党项人打的大败而归,雄心不在,必然会想要让我大宋先出兵,试一试我大宋的成色。”
“若是我大宋也败了,那契丹人的心也就能放在肚子里,甚至还能藉机威胁大宋两面作战,从而提高岁幣的价码。”
“除非耶律隆绪突然死了,他那年轻的儿子上位,兴许能够激一激为我们所利用,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还有萧太后帮忙处理朝政,绝非易事。”
契丹內部的许多政事,后族也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杨文广听完觉得自己想的简单了,宋状元说的对,契丹皇帝大败后竟然没想著再次出征找回面子。
那就已经能够说明许多事了。
“待到回鶻、吐蕃等人被西夏人彻底覆灭,也就该到了试一试我大宋边军成色,成色不行,我们就能得到李德明要登基为帝的好消息了。”
听著宋煊的话,杨文广只觉得光靠著折家军怕是十分的不够用的。
毕竟在西夏作战,地形复杂。
纵然宋军人数多,可几路出兵,也容易被熟悉地形的西夏人所伏击。
他们可是伏击的好手!
“宋状元,我们对於西夏就没有別的可以分化的法子了吗?”
“西夏正是当打之年。”
宋煊摇摇头:
“至少从內部分裂这件事而言,很难完成,李德明的三个儿子岁数都不大,虽然各有各的联姻出身,但也难以轻易挑拨。”
“至於更西边的吐蕃人、回鶻人更不是他的对手,他们都自身难保呢。”
杨文广頷首,辽国与西夏人大不相同。
他认为宋煊的担忧不无可能,自从真宗皇帝以来,对於西夏的政策,那就是时战时和的处置法子。
毕竟主要重点的防范对象还是布置在河北等地防备契丹人南下,即使签订了澶渊之盟,依旧没有减少河北边军的数量。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了。”
宋煊喝了酒后,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去了,方才之事,勿要走漏风声。”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