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岁大蝗,五谷难登,国家四处乏粮,淮南、襄樊大军日费万金,转运确实艰难。
「然以臣观之,西蜀伪汉,地瘠民寡,纵得关中陇右,亦是不能产粮反需输血的负担,其境况,恐比我大魏更为窘迫。
「而其连年征战,兵锋虽锐,实乃强弩之末,利在速战。
「反观东吴,据有荆扬鱼米之乡,近年无大战事,粮食储备必丰。
「故,不论是伪汉还是我大魏,若欲讨灭孙吴,皆宜速战,不宜持久。」
刘晔虽已去太尉职,却以太中大夫身份参与议事,此刻亦颔首附和:
「董卫尉所言甚是。
「然观蜀人近日动向,其虽已夺取江陵中洲,兵临城下,然江陵城坚,人所共知。
「更有陆逊此人,文武兼资,深得士民之心,坐镇其中。
「外加朱然手握两三万水师,驻于油江口,与江陵成掎角之势。
「蜀人若攻江陵,朱然水师溯流而上,袭扰其后,蜀人必不能全力攻城。
「彼辈总兵力不过三万,水军劣势显然,在此段大江之上,绝非吴人水师对手。
「昔年张郃、曹真、夏侯尚三位名将,率十万精锐围攻江陵半载,尚且无功而返,今蜀人以三万疲敝之师,又能有何作为?
「晔窃以为,蜀人欲克江陵,难如登天。」
众臣闻言,大多点头称是。
江陵之险,陆逊之能,确非蜀人区区三四万人马轻易所能攻夺。
中护军蒋济接口道:
「陛下,蜀人能否攻下江陵,尚在其次。
「关键在于,他们已替我大魏牢牢牵制住了吴军主力。
「我军当下要务,乃速攻夏口,一旦拔除夏口,横夺鲁山(夏口南岸险山,拱卫夏口)连营,则兵锋可直指武昌!
「届时,江陵孤悬在外,与三吴之地遥相隔绝,则孙吴覆亡可期。是南下取江陵,还是东进逼武昌,抉择之权尽在我手!」
董昭却摇了摇头,朝蒋济泼了一盆冷水:
「夏口之重,人所共知。
「然攻取夏口谈何容易?一旦我大魏真正军至夏口,吴人武昌、赤壁两支水师瞬息可至。
「假使蜀人坐山观虎,不能于江陵牵制朱然,则油江口二三万水师不过三日便可抵夏口。
「届时,我大魏恐将面对吴人四五万水师数面合击。
「是以…夏口能夺与否,其根本不在我大魏,而在蜀人!蜀人若能在江陵死死咬住陆逊、朱然,则我大魏于夏口大有可为。」
曹叡听到此处,冷哼一声:
「听卫尉之意,难道要我大魏屈尊遣使,与那伪汉蜀虏私下交通,约期共攻不成?」
董昭面色不变,坦然道:
「陛下,如今大魏与西蜀,目标皆在东吴,利益暂趋一致。
「遣使交通,纵是虚与委蛇,未尝不可一试。
「若能使蜀人全力猛攻江陵,牵制朱然水师,于我攻克夏口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我大魏强攻夏口,于蜀人而言亦能绝吴武昌之援,同样有百利而无一害,蜀人何有不为?」
曹叡一滞。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