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騭亦抬目望去,却见那所谓龙驤中郎將把手往刘禪几案一探,而后捉起了什么东西。
刘禪摇头笑笑,道:“辟疆,不必如此。”
赵广惊怒之色未消,道:
“陛下,那厨子明知是陛下要用饭食,何以会如此大意粗心,致有菜虫混於菜羹之中?!”
这厨子本是负责给赵老將军做饭的,室中谁都可以顺陛下之意平息此事,但赵广不能。
而且,天子饭食饮水绝非小事,不可不察。
厨子很快被两名壮硕的龙驤郎架了进来,待龙驤郎放开手后,其人似是无骨一般直接瘫软在地。
“陛下…陛下饶命啊!
“仆…仆亲手洗的菜…
“仆以灰水去虫,以清水濯尘。
“洗菜七遍,明明洗得很仔细,不能再仔细了,不可能…不可能有菜虫的……”
那瘫倒在地厨子已嚇得魂不附体,鼻涕眼泪一把抓。
“休要狡辩!”赵广上前一把揪住厨子衣领,將厨子提了起来。
“陛下用膳何等大事,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差池,若是被別有用心人投毒呢?!
“你是不是別有用心之人?!
“来人,把庖厨內所有人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审不出来,便全部处死!”
厨子愈发惊惧惶恐,最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没见过此等场面的龙驤郎们亦是微微变色。
说实话,就连刘禪都有些意外。
自北伐以来,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哪怕一次个人安危上的问题,今天確是他第一次见到赵广这位龙驤中郎將如此愤怒尽职。
对於他这个有过现代食堂生活的人来说,一只小小的菜虫,吃下去就当作补充蛋白质了,所以就没怎么当回事。
而且…今天也不是他第一次从菜里揪出菜虫来。
在关中时,他便常与將士同吃一个锅里的饭菜。
偶尔也会遇到菜虫,但都被他隨手丟了,没有被赵广发现罢了。
不多时,所有进入过庖厨,接触过天子所用饭菜酒水的下人全部被龙驤郎抓了起来,正要带走。
刘禪走了出去,將他们拦住。
“不必如此,把他们都放了吧。
“人总有疏忽之时,菜虫而已,与葵菜混同一色,寻不出来亦是情有可原。
“辟疆刚说要对他们严加审问,审不出来,便全部处死。
“真若如此,除非有人不顾亲眷之诛站出来承认是自己主动投虫。
“否则的话,恐怕这些人全部都要被处死了。
“朕躬安好,何至於此?
“在此用食,不过朕临时起意。
“若因此而使九人枉死,朕心何安?”
赵广脸上怒色未消,还欲再说些什么,刘禪却笑吟吟地拦了下来,让他不必再多说了。
隨即吩咐龙驤郎,让龙驤郎放走了这几个被嚇得泪流满面、魂不附体的下人。
又亲自对下人宽慰道:“往后多注意些,莫要让步君的饭食里出现菜虫了。”
“是!”
“谢陛下!”
所有负责膳食的下人尽皆下跪叩首谢恩,仿佛劫后余生。
刘禪又回到室內。
刚刚昏死过去的厨子已经醒来,似乎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仍然瘫软在地。
见天子进来后不住叩首求饶,自证清白。
刘禪笑著对赵广道:“辟疆,你给步君换一个厨子吧。”
“唯!”赵广俯首听命,瞪了那厨子一眼。
厨子闻言见状,已是面无人色。
刘禪看向厨子,笑道:
“你遣人跟子龙將军说说,让子龙將军忍痛割爱,將他这厨子让给朕吧。”
包括这厨子在內,室中所有人尽皆愣住。
“你做的饭菜很合朕胃口,那道有菜虫的葵菜羹尤甚,你用了什么特別的调味吗?”
那厨子既惊且惧,连连答道:
“陛下…今日几道菜餚…仆用了山菇磨粉作为调料!”
刘禪恍然,笑道:“好了,你往后便去为朕操膳吧。”
“唯!”厨子再度叩首。
刘禪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走不数步又停了下来:“对了,你叫什么?”
“仆名刘兴祖!”厨子赶忙道。
“好,朕记住了。”刘禪笑著点点头,最后带著赵广、姜维等人离开了这间宅邸。
那厨子也被龙驤郎带走。
少顷,府门关闭之声传来。
步騭这才从室內徐徐走了出来。
看著那扇关起来的大门,再看看在院子里仍旧泣不成声,惊魂未定的下人,步騭皱著眉头,若有所思地踱步回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