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禪看著朝下游缓缓加速的楼船大舰,片刻后忽然发问:“何以『炎武』未动?”
一眾起居郎及秘书郎郤正皆是见怪不怪,反而一个个神色振奋,唯独没见过世面的张表震惊不已:
“陛下…这恐怕……”
刘禪直接摆手示意他噤声:
“无妨,升纛。”
张表一滯,片刻后终於恍然。
今日算得上『风平浪静』,前方又都是大汉战船,而天子身边这几十艘楼船、大舰都改造了水密舱,没有顛覆的风险。
都说功莫大於救驾,要是陛下来救你们呢?
这种事情,这位天子又不是没有做过?
再则,所有战船都下去了,独独天子的楼船旗舰留在大江上流,反而更加显眼。
万一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一些吴人战船呢?
到时说不准会激起动盪。
而一起去下游,被大汉战船团团护住反而更加安全。
万一出现意外,北岸的码头亦已被前部督傅僉先锋占领,可以迅速靠拢登陆。
这种以最小的风险,去换三军士气,贏三军人心的机会,天子如何会弃?又如何该弃?!
再说了,前方將士都在苦战,『炎武』號上的千余將士有弓有弩的,多少能做点什么。
至於接舷血战,以眼下战局观之,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之所以『几乎为零』,这个几乎,便是看天子会不会自己指挥战船去主动与吴人接战了。
不然,真让天子座舰与吴人接舷血战,即使此战大胜,负责护卫『炎武』的將校也全部要追责,来个功过相抵什么的。
刘禪並不晓得张表此时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自顾自从椅上站起,而后大张双臂:“为朕著甲。”
龙驤郎二话不说,开始从身后舱室中取来天子银甲,一件一件替天子披掛。
『伏波』、『长鯨』驶出不久,『炎武』旗舰亦顺流而动。
象徵天子亲征的金吾纛旓在『炎武』號上升起。
前方。
『伏波』、『长鯨』之上,郑绰、阎芝二將见天子座舰『炎武』顺江而动,一时俱震。
两艘楼船及周围大舰上的將士很快便察觉到天子龙舟在侧,无不在大鼓龙纛的催动下振奋了精神。
天子在长安入阵督军,挽弓杀贼的事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再次临阵討贼,有何不可?!
“北伐军能护陛下杀贼,我东征军亦然!”
“陛下万胜!”
“大汉万胜!”
山呼海啸中,汉军三艘楼船,几十艘大舰併力东进,迅速与前方汉军交匯在一起。
汉军水师见楼船大舰已至,又见天子龙纛,军心大振,又在旗鼓的指挥下,让开通路,把三艘楼船放入到水师阵中。
吴人楼船『晨鳧』號上,郑胄见状,大惊大恐。
而汉军方面,隨著三艘庞然大物及最后几十艘大舰加入战局,隨著金吾纛旓及天子大鼓出现在战场上,汉军攻势愈猛,迅速便在郑胄率半数战船组成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凿沉了数艘大型斗舰。
大汉楼船『伏波』在几艘斗舰的护卫下,与吴军大舰接舷,举起拍竿连续凿碎周围三艘斗舰。
吴人大乱,『伏波』號上,汉军甲士陆续跳到外围的吴人大舰上进行跳帮血战。
一时间,吴人丧胆失魄,跳入江中逃生者时有。
吴人很快便抵挡不住攻势,汉军迅速便夺了外围几艘大舰。
郑胄所在楼船『晨鳧』號直接暴露在了汉军面前。
由於楼船太高,汉军大舰不好跳帮作战。
当此之时,刘禪看准时机,直接下令:“命『伏波』、『长鯨』直接登船夺旗。”
战鼓擂起,刘禪安坐龙纛之下。
张表在后看著这位不动如山,面沉如水的天子,不知为何,一时心神俱安。
郑胄所在楼船行速缓慢,很快被汉军楼船大舰包围,与其他吴军战船隔绝开来。
汉军水师很快与吴人水师战在一起。
楼船將军郑胄看著刘禪天子龙纛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再看著汉军养精蓄锐已久的锐士在自己楼船上肆虐杀伐,心中绝望,已不知还能如何指挥。
吴军楼船摇摇欲坠。
大汉楼船校尉大吼:
“汝等今日已败,我大汉天子就在此处,天子仁德,尔等若降,饶尔不死!”
吴军將卒闻声,纷纷弃刃而降。
楼船將军郑胄终於是心如死灰。
当一船將士几乎全部卸甲弃兵,跪地而降时,其人推翻將纛,同样跪地叩首。
江北铁索关上。
潘濬远远望见一艘楼船上的將纛倒下,已是心如死灰。
而关城之下,傅僉所统汉军將士,仍然猛攻不止,片刻不歇。
当此之时,江南码头同样失陷。
吴將傅义溃退回江南铁索关上,红著眼对孙韶哭诉:“镇西將军,根本守不住!”
孙韶面色铁青,大骂一声:
“废物!”
“组织人手守住铁索关!
“不论如何……先守住再说!”
就在此时,参军裴玄突然望见,大江上那艘小一点的『晨鳧』楼船將纛倾倒。
汉军赤帜取而代之。
其人一时大骇:
“镇西將军,晨鳧……晨鳧败了!”
孙韶、傅义闻声,齐齐愕然,又齐齐朝大江望去,紧接著便是茫然无措。
汉军攻势迅如闪电,两座码头一日失守,马上就要到这座铁索江关了。
而…铁索关的目的就是保护横江铁索。
如今大吴水师將败,汉军大筏仍然在融烧铁索。
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此之久,恐怕已有铁索即將融断。
孙韶念头刚起之时。
“啪!”
一声滔天巨响!
大江上溅起数丈高的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