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有几个三年?
更重要的是,曹魏据七州之地,一旦让他缓过气来,用这三年时间扩大农业、兵工等各方面的产能,那幺大汉拿什幺跟他们比拼国力?
今年务必不能出现蝗灾。
这大概便是为何丞相甫一收到陈祗上报的消息,便急匆匆自长安赶赴临晋的缘故了。
关中治蝗之事,事关大汉国本。
就在郭攸之、姜维皆面有忧色,诸葛瑾也若有所思之时,临晋令陈祗却问道:「丞相,也就是说我们仍有一月时间?」
丞相闻言见状,面带赞许地再次端详了一番这个赴任以来让他屡屡感到讶异的天子近臣,最后颔首:「然也,还有时间。
陈祗身侧,来自农庄的刘老汉听着这位儒雅高大的贵人竟对农事、蝗情如此通晓,本就诧异。
一开始闻得众人唤这儒雅贵人为『丞相』之时,更以为自己听错,可不曾想竟一而再再而三听到『丞相』二字,此刻终于惊为天人。
颤声问道:「这位、这位就是我大汉的诸葛丞相?丞相竟亲至这乡野边陲之地来看区区蝗虫?」
众人闻得此言,见得此状,面有两分笑意之时,丞相却是转向农庄耆老,脸上挂了一抹悲天悯人之色:
「老丈,为相者,上佐天子,下抚万民。
「使耕者有其田,食者有其粮,乃亮分内之事。
「农事与百姓,乃是大汉国之根本,此间蝗灾可阻于否,事关百姓万民生死,亮安能不来?」
那刘老汉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先是面露追忆之色,不消片刻后一双浑浊老眼竟是忽地涌出泪来,声音哽咽不已:
「丞相!
「老朽俺依稀记得,上一次临晋闹蝗祸,是二十多年前,那时俺还是个后生,那景象…是真惨啊!」
丞相也不顾这耆老身上脏垢,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温言道:「老丈且慢慢说。」
刘老汉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心有余悸道:
「俺记得分明,那年蝗虫过境,遮天盖日,声似雷鸣,不过三五日功夫,地里庄稼便被啃得精光。
「那年冬天,临晋卖自家孩子换粮吃…交换孩子吃…偷抢别家的妻儿吃…全都不是什幺新鲜事。
「其实,当年俺也曾与乡人上报县府,可是……」言及此处,他摇摇头,脸上已满是愤懑。
「那时候那临晋县令却反过来斥责我们,说蝗虫乃是神虫,是上天因百姓无德降下的惩罚,不能捕杀,否则有伤…有伤天和,最后…让俺们捐钱建祠,烧香礼神,俺们捐了钱也礼了神,可最后……」
丞相听至此处,深深叹了一气,面上已带了几分愤懑之色:「杀虫太多有伤天和,可不治蝗虫,使民间五谷不生,百姓易子相食,难道便不伤天和了吗?」
丞相很快收敛情绪,将他一路东来所思所想与众人道来:
「当务之急,乃是制定详策,全力扑灭蝗蝝。
「假使蝗蝝未曾孵化,佳策便是召百姓挖掘蝗子。
「然如今蝗子已孵,蝝皮已蜕,只能尽量在蝗蝝化为飞蝗前,号召百姓并力扑杀。
「法其一,召百姓于蝗蝝行进方向前挖掘深沟长壕。
「夜间于壕旁点燃篝火,蝗蝝趋光,便跃入壕中,届时再以土掩埋或以木板、密网捕杀。
「法其二,召百姓以布匹、牛皮、渔网诸物制成围幔,于蝗生之地合力推进,驱蝗蝝至壕沟扫捕。
「但有得蝗,朝廷按斗购换。
「每得蝗一斗,朝廷便发予百姓米粮一升。」
「法其三。」丞相看向姜维。
「伯约,你即刻持我手令,速速协调驿马,令各县令、长、尉、丞于各郡县收买鸡鸭家禽。
「鸡鸭家禽善捕蝗虫,成本既低又无后患,且能肥家禽,将来发卖民间或赏赐官吏将士俱可。」
姜维抱拳躬身:「维领命!」
丞相旋即又看向左冯翊郭攸之与临晋令陈祗,道:
「攸之,奉宗,左冯翊一郡,尤其毗邻大河、沙苑的临晋、重泉、下邽、华阴四县,乃防蝗重中之重。
「你二人即刻召所有农庄典农,命农庄百姓依此三法行事。
「另明令禁止修祠烧香、求天礼神之举。
「但有察查,即刻禁止,官吏但有督办不力者,严惩不贷!」
陈祗先是颔首,而后又道:「丞相,除以粮食换取蝗虫外,是否可另设奖惩之制?
「譬如对捕蝗有功的农庄与个别百姓给予额外粮帛赏赐。
「对消极怠工乃至隐瞒蝗情者,则予以惩处。」
「善。」丞相赞许地看了陈祗一眼,过去半年,冯翊农庄许多奖惩制度都是由陈祗与郭攸之定下的,如今数百里农庄麦苗青青,百姓乐业,可谓卓有成效。
「此事由你与攸之细化章程,尽快颁布。
「此外,攸之即刻将治蝗三策拟成公文,发往大汉各郡县。
「自即日起,各县令、长但有闻得百姓上报蝗情者,务必亲自往视蝗情,不得推诿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