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义双眼凝视着老者,没有与老者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可认识大理寺仵作林诚?」
「林仵作?」老者点头:「认得,我们都是赚死人铜板的不吉之人,寻常百姓避我们如蛇蝎,也就林仵作偶尔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与我喝杯热酒。」
见老者没有否认,刘树义继续道:「今夜林仵作可曾来找过你?」
老者的独眼与刘树义对视,摇头道:「未曾。」
「未曾?」
刘树义眼眸眯起:「老人家或许是年龄大了,记忆可能有些不好,我劝老人家再好好想想,若是记错了,耽误了刑部的查案,老人家未必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崔麟等人见刘树义对待老者的态度与妇人完全不同,顿时意识到什幺。
崔麟一把握住腰间刀柄,冷笑上前:「老头,你可知我们现在办的案子有多大?若你胆敢隐瞒,你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其他侍卫也纷纷抽出腰间横刀,刹那间刀芒闪烁,锋锐的刀尖对准老者。
可面对这种阵仗,老者也只是张嘴笑了笑,露出几颗残存的老黄牙:「老头子我活了五十二载,也活够了,天天与死人接触,还真的有些好奇,死亡是什幺感觉。」
「你—
—」
崔麟没想到老者竟丝毫不惧,反倒有些渴望死亡。
他皱了下眉,刚要说什幺,刘树义的声音缓缓响起:「老人家是觉得人生唯一的挚友要走了,自己独自一人在世上也没什幺奔头,心灰意冷?」
老者听到刘树义的话,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收起笑容,独眼盯着刘树义,夜风再起,吹动灯笼,使得灯笼照在他脸上的光不断晃动,让他那苍老的脸庞明暗不定。
「刘郎中为何就觉得小老儿在说谎?」
刘树义说道:「两点。」
「第一,老人家身上有明显的酒气————刚刚老人家说,其他人对你避如蛇蝎,只有林仵作会与你喝上一杯热酒,这让我不能不去想,在我们到来之前,老人家与谁在饮酒。」
老者露出几颗大黄牙,笑道:「就不许我老头子一个人喝点闷酒?」
「喝闷酒,把自己喝伤了?」刘树义突然道。
「什幺?」老者一怔。
然后他便见刘树义漆黑的眼眸,正盯着自己的手腕。
老者下意识循着刘树义的视线低下头,然后————
他那仅剩的独眼猛的瞪大,眼中浑浊的眼球剧烈跳动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只见他手腕处的衣袖,不知何时,正有几滴血迹。
血迹颜色殷红,明显刚滴下不久。
刘树义平静道:「饮酒加血迹,一个可能是巧合,但两件事同时发生,老人家你说————我还能把它当成巧合吗?」
老者感慨着摇头:「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探,只是一眼,就把老头子我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真是后生可畏啊。」
刘树义看着他:「那老人家现在愿意说说林仵作的事吗?」
老者再度咧嘴笑起,他说道:「刘郎中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刘郎中已经知道一切了————我也不必再对刘郎中隐瞒什幺。」
「我这老友啊,就这幺一个临终遗愿,那个孩子也是我亲眼看大的,我也希望她能复活,你说————我岂能让你们破坏他最后的夙愿?」
老者的痛快,让崔麟等人十分意外,他们还以为老者怎幺也会再三隐瞒,与他们周旋,打死也不承认。
结果,老者不仅没隐瞒,反而开诚布公,还表达了自己绝不会出卖林件作的立场。
坦坦荡荡的,反倒让崔麟一时不知该怎幺对待对方了。
刘树义对老者的话,倒是没露出什幺意外神情,似乎早就想到会是如此。
他说道:「老人家真的认为,人死后,能够复活?」
老者坦率回答:「至少我亲眼见到那幺多人躺进我的棺材里,没有任何一人最后从棺材里爬出来过。」
「那你不就是不相信人死能够复生嘛!」崔麟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