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刘树义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尸首。
马富远仍旧穿着官袍,官袍上没有明显的褶皱与脏乱痕迹……
杜英的声音这时响起:「马富远的后心处有一道伤口,判断为匕首之类的利刃,一刀贯穿了心脏,此应为致命伤。」
「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杜构闻言,沉思道:「所以,是凶手从背后偷袭了马富远,一击毙命,让马富远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杜英点头:「至少尸首给我的答案,就是这样。」
刘树义道:「衣袍上的线索也是如此。」
他说完后,擡起尸首的左手,仔细瞧了瞧,又拿起右手同样认真端详。
便见死者的手很是光滑,十分肉乎,握笔的地方,有着些许茧子,可以看出马富远当官这些年,过的相当不错。
他点了点头,放下右手,确认没有异常后,刚要起身。
「嗯?」
可就在这时,他不知发现了什幺,忽然来到了尸首的脚边。
「怎幺了?发现什幺了吗?」杜构见刘树义这特殊反应,连忙靠近询问。
「杜寺丞,你看他的官靴。」
「官靴?」
杜构听着刘树义的话,视线看去。
只见马富远所穿的靴子,是很常见的官靴,不过这官靴因马富远一直赶路,布满了灰尘。
使得它看起来,已经看不出有多贵重了。
但除此之外,杜构并没有发现什幺不对劲的地方。
见杜构面色不解,刘树义直接擡起手,指着左脚的官靴鞋面,道:「这里有一道正方形印子……」
「正方形印子?」
杜构听着刘树义的话,视线看去。
那鞋面上,确实有一道印子,他刚刚也看到了,但他并未觉得这印子有什幺特殊之处,所以就没有在意。
「这是什幺印子?有什幺问题吗?」杜构道。
刘树义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摸了摸这印子,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
「似乎被什幺东西给压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干脆直接把这个靴子给脱了下来。
靴子较紧,随着靴子被脱下,厚厚的白袜也跟着被拽下。
被冻僵的发白的脚掌,露在外面。
刘树义拿着靴子起身,看着靴子上的印子,眼眸忽然眯了起来。
「杜寺丞,你说……」
刘树义突兀询问:「凶手会不会是柳元明的同伙?」
「柳元明?」杜构愣了一下。
他不知晓昨晚刑部大牢发生的事,所以仍不知柳元明和其同伙的阴谋。
杜构是杜如晦的儿子,迟早会知道柳元明的秘密,故此刘树义也没隐瞒他,三言两语简单的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也说明了他接下的任务是什幺。
杜构兄妹一听,表情皆是一变。
「竟是这样……」
杜构看向刘树义,神情凝重:「怪不得在你派人叫我之前,我对都亭驿内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怪不得此案没有让任何人先行调查,直接交给了你,确实只有你才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破案,才能解决眼下危机。」
杜英却是皱眉道:「可一天时间未免太短,你该多争取一些时间的。」
刘树义摇头:「以河北道这些官员的表现来看,恐怕一天时间都会迟……不是陛下不想给我时间,而是贼人不会给大唐时间。」
杜英自然清楚这些,可并不影响她对刘树义的担心。
刘树义没在此事上多言,他向杜构道:「杜寺丞觉得,此案是柳元明同伙所为的概率,大不大?」
杜构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道:「大!非常大!」
「为何?」
杜构看向桌子上倒置的头颅,温润的脸上满是凝重。
「之前我不知道个中内幕,所以一直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把马富远的头颅砍下来,还要倒置放着,甚至还要插上三根香。」
「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说道:「阿妹说,这香是安息香,主要用来祭祀与招魂,所以点燃三根安息香,与我们在祠堂祭祀先人,完全一样。」
「只是我们所用的是香炉,而他用的是头颅。」
「但头颅不同于香炉,头颅染血,再点燃祭祀所用的安息香,便不是大吉,而是大凶,是对逝者的不敬……」
「还有,桌子被凶手专门擡到了正对门口的地方,我们站在门口向里面看去,会有一种以马富远头颅为祭品的祭祀仪式之感……」
「香有了,祭品有了……再考虑到马富远是息王旧部的身份,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杜构深吸一口气,道:「这是给息王专门准备的祭祀仪式。」
「只是,这个祭祀,以息王旧部的头颅为祭品,用染血的头颅当香炉……」
「若真的能通过祭祀,传达给地下的息王,息王会是何感想?」
「恐怕会久久不能安息吧!」
「所以,息王旧部若是知晓此事,他们会不会认为,这是在故意针对他们?」
「不仅杀他们的领头者,还专门以如此恶毒手段诅咒死去的息王,如此恶心他们……」
「而整个大唐,谁会对已死的息王及他们恶意如此之重?」
他神情凝重,语气微沉:「他们只会认为是朝廷!只会坚定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朝廷所为!」
「到那时,我不敢想像会发生何事,而这……正好符合柳元明及其同伙的阴谋,所以,我认为,这绝对就是他们所为!」
杜构条理清晰,逻辑通畅。
杜英听完后,点头道:「阿兄说的有道理,凶手专门点燃安息香,应就是为了给息王旧部看。」
刘树义闻言,并未言语,他眼眸仍旧紧盯着桌子上的头颅,似乎有什幺别的想法。
杜构见状,不由道:「刘员外郎觉得我说的哪有问题?」
刘树义摇了摇头:「虽然乍一看,不容易想到那幺深,可架不住专门的解释与言语的煽动。」
「对柳元明的同伙来说,他们不需要息王旧部能如你一样思考的这般深,因为他们会来解释这些,而只要他们一解释,结合眼前这幅画面,自然会让息王旧部明白这是对息王的诅咒,以及对他们恶意。」
杜构见刘树义是认同自己的,更加疑惑:「那你……」
「刘员外郎,我回来了!」
这时,赵锋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打断了杜构的话。
几人转身看去,便见赵锋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快步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