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吗?」刘树义询问。
赵锋重重点头:「下官去到西市后,就直奔售卖香品最大的店铺,然后下官将安息香交给了店里的掌柜,可掌柜看了后,却说他那没有这种特殊的安息香。」
「不过未等下官失望,他又告诉下官,说西市尽头有一家不算大的店铺,那里的香品都是贵人所需的特制香品,在那里或许能找到这种安息香。」
「下官连忙又赶赴这家店铺,结果……」
他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木盒,道:「果真在那里,找到了同样的安息香!」
一边说着,赵锋一边将木盒打开。
就见木盒内正躺着二十余根安息香,这些安息香与插在头颅上的安息香,无论是粗细,还是色泽,都一模一样。
杜英取出一根安息香,仔细闻了闻,又检查了一遍,旋即道:「确实是同一种。」
杜构神情一松,继而向赵锋问道:「这些安息香都是特制的,买的人应该不多,你可询问掌柜,都有谁购买了它?」
赵锋连连点头:「下官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下官向掌柜询问。」
「掌柜说,此安息香以燃烧时间长着称,因此富商豪绅家族内若有人员去世,需要守灵,或者祭祀先祖需要燃香不断时,都会专门买它。」
「故此,购买安息香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正常一个月内,至少能有二三十人来购买。」
「但这些人都是贵人的下人,有时不会道出自己身份,所以掌柜只知晓其中一部分人的情况。」
杜构皱了下眉,就算去买的人再少,掌柜不记得身份,也没有任何用处。
刘树义倒没有在意这些,凶手若是足够谨慎,必不会亲自去购买这种轻易就能被找到售卖之地的安息香,所以大概率,他是找人代他购买,即便掌柜能记住所有去买的人,中间都不知道倒了多少手,也难以借此找到凶手。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这安息香以燃烧时间长着称,不知它能燃烧多少时间?」
刘树义向赵锋询问:「所有的安息香燃烧时间都一致?还是有的长,有的短,并不稳定?」
赵锋道:「掌柜说,这安息香可以做到一夜不灭,且他卖的人都是富商豪绅这种贵人,最怕出现问题,惹恼贵人,所以所有的安息香,制作流程都十分严格,以确保根根如此。」
「一夜不灭,指的是六个时辰?」刘树义确认道。
赵锋点头:「没错。」
「根根如此,那就说明品控稳定,时间上不会有太大差异……」
刘树义摸了摸下巴,擡眸看向仍旧插在头颅上的两根安息香。
只见这两根安息香所剩的长度,基本一致,不存在一高一矮之说,符合掌柜所言的「根根如此」。
沉吟了一下,刘树义直接从木盒内取出一根安息香,然后又从头颅上拔出一根烧后的安息香。
将两根香放在一起,比较其长短。
「插在头颅里的安息香,比原本的安息香短三分之一左右,也就是说,从凶手点燃,到被秦驿使熄灭,安息香燃烧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时辰。」
「驿卒是辰时去找的马刺史,之后就发现马刺史出了意外,尖叫喊来众人……整个时间,最多应该也不超过半刻钟。」
「若将这半刻钟算上,再将凶手移尸杀人的时间也考虑在内……」
「那幺,凶手大概的作案时间,应该就是……」
刘树义擡眸看向几人,道:「丑时到寅时之间!」
见刘树义只根据一根安息香,就迅速的推断出凶手的杀人时间,赵锋不由满脸敬佩。
他忍不住道:「刘员外郎,你太厉害了!一下就把作案时间确定了!」
杜构和杜英对视一眼,也都点头。
他们刚刚其实也已经想到,可以通过燃香的进度,来间接判断凶手点燃安息香的时间,从而推出他的作案时间。
可他们想到归想到,心中计算的速度,却远比不上刘树义这般随口而出的快。
这让他们意识到,刘树义不仅是擅长查案,懂得许多验尸技法,现在更是连数算也如此擅长。
这让他们对刘树义,越发的感到好奇。
他们只觉得刘树义好似一个神秘的箱子,谁也不知道这箱子里究竟装了多少本事,只等需要时,刘树义随手拿出一件,他们才能知道,原来箱子里还有这个本事。
杜英双眼奕奕的看着刘树义,她很想知道,刘树义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本事。
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着这般强烈的好奇与探究欲。
「虽然能预估出时间,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确认一下为好。」
刘树义看向杜英,道:「杜姑娘,确认之事就交给你了。」
杜英微微颔首,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我这就去验证,等我结果。」
刘树义道:「赵令史,你去找秦驿使,让他给我们找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然后再找几个人,把马刺史的尸首擡到那里。」
赵锋明白刘树义的意思,当即道:「下官这就去办。」
很快,秦伍元就安排了一个房间,金吾卫也将马富远的尸首擡走。
血淋淋的房间,随着无头尸首的离去,似乎寒冷的气息都少了一些。
刘树义没有干等他人的结果,他来到柜子前,随手将柜子上的杯具和文房四宝放到矮凳上,然后将柜盖打开。
随着柜盖被翻开,便见一个圆滚滚的包袱,正紧贴着柜子的左侧放置。
刘树义将包袱拿出,随手解开。
包袱内一共装着两套官袍,两套常服,还有一双干净的官靴。
结合马富远随身穿着的因赶路而风尘仆仆的衣服鞋子,可以确定,马富远对面见李世民之事,十分在意。
不想因着装的问题,让人觉得自己不够恭敬与认真,惹得李世民不悦。
或者说,不想因这些小事情,给朝廷责罚他的机会与理由。
而这,足以证明其小心谨慎,以及不安和警惕。
除了这些衣服鞋子外,包袱内就只剩下证明其身份的鱼符与通行的过所,以及一个绣着金线祥云的钱袋。
将钱袋打开,便见里面装的不是常用的铜钱,而是一颗颗珠圆玉润,十分澄澈的珍珠和夜明珠。
刘树义前世今生,都没接触过这些珍贵的珠宝,不知其具体价值。
「杜寺丞。」
好在,他有出身豪门的杜构。
「你来看看这些珍宝,它们值钱吗?」
杜构闻言,直接快步走来。
当他看到刘树义手中倒出来的珍珠和夜明珠后,眸光陡然一闪。
只见他捏起一枚夜明珠,靠近眼前,仔细观察,旋即又拿起一枚珍珠,对着阳光的方向看了片刻,道:「其色泽也罢,质地也罢,与宫中贡品不相上下。」
言外之意,贵!非常贵!
刘树义眯起了眼睛:「马富远一个来长安述职的外地官员,为何要带这幺多珍贵的珠宝?」
「就算他路上再如何花销?再买多少商品,也用不了这幺多吧?」
杜构道:「你说的那些,一枚夜明珠足够了。」
「所以……」
刘树义看向杜构,沉声道:「他准备这幺多贵重之物,是准备送给谁打点关系?还是说,用以防备意外,脱身所用?」
「亦或者……」
「给谁钱财支撑,让其在长安为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