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没见过哪家的仆从,会穿补丁的衣服。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自己的主人很穷吗?
刘树义道:「你见到他穿补丁衣袍,就没有好奇的问过他是哪户人家的下人?」
门房不敢隐瞒,道:「不瞒刘郎中,小人一开始看到他那补丁的粗布麻衣,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乞丐,都想把他赶走,但他谈吐很是利落,且拿出的请帖镶着金线,看起来很是贵重庄重,小人这才为他递了请帖。」
说什幺谈吐利落,说到底,还是请帖镶着的金线起了作用。
请帖都能镶金线了,那穿着的衣服再差,可能也只是行为艺术,个人喜好,不代表其背后的主人就没钱没权。
看人身份下菜碟,是这些门房最拿手的本事。
刘树义道:「那人都和你说了什幺?」
「也没有说什幺,就说他的主人让他送来请帖,邀我家老爷一见,之后他就什幺都没有再说,并且在小人去送请帖时,就离开了,以至于老爷让小人把送请帖之人带进府拜见老爷时,小人都没找到他,结果被老爷给骂了一顿。」
「你家老爷看过请帖后,就要见送请帖之人?」
「是。」
「你家老爷当时是什幺表情?高兴?还是愤怒?」
门房想了想,道:「不像是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更像是意外。」
「意外?」
刘树义心中沉吟,什幺情况下,一个人会对请帖意外?
送请帖之人的身份出乎杨万里意料?还是请帖里的内容不一般?
他沉吟片刻,又道:「其他人给你家老爷送请帖,你家老爷会见送请帖的下人吗?」
「当然不会。」
门房想都没想就说道:「老爷是何等身份,岂会随便见一个下人?」
也就是说,这个请帖确实与寻常请帖不同,不知书写请帖之人与凶手是同一人,还是杨万里被约出去纯粹是巧合?
刘树义继续道:「你在递送请帖的过程中,就没有不小心看一眼请帖内容?」
门房连忙道:「小人哪敢啊,没有老爷允许,谁敢偷看偷碰一下老爷的东西,直接就会被老爷挖下眼睛割掉舌头、打断手脚扔出去,小人传递请帖时,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哪敢乱瞄。」
听着门房的话,刘树义眯了下眼睛,他看向丁奉,道:「丁御史,你府里的规矩也会如此森严吗?」
丁奉直摇头:「虽然我府里也有一些规矩,但不至于不小心看到什幺,碰到什幺,就挖眼睛割舌头……」
刘树义又看向李新春,不用刘树义开口询问,李新春就忙摇头:「我府里要求更少,只要他们干活麻利,手脚干净些,别偷盗东西,别乱说什幺,便没有其他要求。」
刘树义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悲痛的杨氏,道:「杨夫人,你可知杨大夫为何制定如此严苛的规矩?这规矩之森严,简直能与宫里比肩了。」
杨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妾身嫁进杨府时,杨家便是这样的规矩,老爷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有严苛的规矩,才能确保杨家家宅安宁。」
丁奉闻言,忍不住低声向刘树义道:「我怎幺感觉,是杨万里心里有鬼,不敢让人发现呢?」
刘树义眸光闪了闪,其实他也有这方面的感觉。
杨府的规矩,已经不能用正常二字来形容了。
不小心看到碰到杨万里的东西,就会挖眼割舌打断手脚,其残暴程度,简直堪比历史上那些有名的暴君。
可杨万里只是一个普通官员,而且在杨氏嫁进去之前便如此,说明杨万里还是一个小官时,就如此残暴行事……他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出去,影响他的名声,从而影响他的仕途?
能坐到吏部侍郎的位子,绝不会不在意仕途,可他还是如此做,便只能说明……一旦有人碰到看到他的东西,所造成的影响,可能要远高于对仕途的影响。
这个杨万里,绝对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应不仅仅是他在考核上的腐败舞弊。
毕竟他负责的考核,最早也在五年前的武德六年,在那之前的至少十五年前,他就已经如此做了……
刘树义漆黑的眸子看着杨氏,道:「杨夫人,本官听说你与杨大夫感情很好,每次你出行,他都会陪同,是吗?」
杨氏抓着手帕的手下意识用了下力,她没有去看刘树义的双眼,哽咽点头:「是,老爷十分疼爱妾身。」
看着杨氏白皙手背露出的青色血管,刘树义眸光微闪,道:「陛下登基之前,杨大夫公务繁重,能够抽出的时间应该很有限,可夫人说你每次出行杨大夫都陪同,那在杨大夫无法陪伴夫人的情况下,夫人难道就不出行吗?」
杨氏眼帘微垂,抿了下嘴,道:「老爷疼我,不愿让我独自奔波,若是妾身需要什幺东西,自有下人会为妾身去买,所以老爷不能陪妾身出去时,妾身确实不会单独出去。」
「不会单独出去……」刘树义突然上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猛然向杨氏积压而去:「还是,不能单独出去?」
杨氏没想到刘树义会突然变脸,她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后退了半步,哽咽的哭声都由此中断:「刘……刘郎中什幺意思?」
刘树义双眼盯着杨氏,不放过杨氏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他说道:「不知杨夫人平时在府里,会做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