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意见。」
王珪、韩绛二人,相继点评道。
「政令推行,阻力自是有的。」
江昭沉吟着,平和道:「不过,百姓实在是太过苦楚。此中之事,断然不能因噎废食。」
大相公表达了决心。
「这——
—」
其余几人,皆是沉吟起来。
相较于以往的政令来说,土地改革的受害者范围,有点格外的大。
从上到下,从地方大族,到中小型地主,无一例外,都是受害者。
一旦政令推行了下去,对于地主而言,起码有三害:
一、租田会被压价。
为了政令有效,官府给佃户开出的租金,一定是低于正常价钱的。
也唯有如此,佃户才会走官府的途径租田。
但问题在于,一旦租金过低,官府肯定是不会白白搭钱的。
这一部分被压低的租金,自然也就落到了地主的身上。
二、自由权的降低。
地主租田给佃户,一向都是想租就租,想不租就不租。
甚至,可朝令夕改,早上答应,下午就反悔。
但,新政一旦推行,地主就是租田给官府。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可,地头蛇也决计不敢乱惹强龙。
但凡真的租了田给官府,地主肯定是不敢朝令夕改的。
也因此,一旦政令推行,朝令夕改的「自由权」,也就荡然无存。
随之消失的,还有诸多便利。
以往,可从来就不乏一些好色的地主,借着强行涨租的机会,霸占他人的妻女。
自此以后,这样的便利,不说消失得一干二净,起码大量的减少。
三、社会影响力。
地主是很有社会影响力的。
仗着手中的田,佃户不得不虚与委蛇,百依百顺。
而地主借此,也就相当于有了「私兵」一样。
如今,土地改革的政令颁下去,一些无理的要求,佃户自是不会答应。
对于地方大族以及豪强来说,社会影响力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对于中小型地主来说,社会影响力,几乎是直线下降。
凡此三者,可都是纯粹的削减。
为此,推行的阻力,定然是相当之大。
从上到下,不说一片反对,恐怕也相差不大。
「也好。」
「就依大相公所言吧。」
「嗯。」
五位内阁大学士,相继点头。
无一例外,都没有反对。
对于他们来说,区区租田的损耗,都是可忽略不计的程度。
既是如此,自是没必要贸然反对。
「先让两浙试点吧。」
江昭淡淡道:「试点无误,便继续推行。」
「大相公英明。」
其余几人,皆是点头。
史馆。
「《燕云拓土录》,修得怎幺样了?」江昭背着手,平和问道。
「启禀大相公,修了一半左右。」
「大致内容,已然修成。」
「往后,便是核验、增补、充实一些其他内容即可。」
秘书省监正葛宫,连忙一礼。
「让人誊抄一份,送到昭文殿吧。」江昭沉吟着,摆手道。
「诺。」
葛宫恭谨点头:「下官这就去办。」
说着,三步两步,退了下去。
「唉!」
江昭一叹,目光远眺。
誊抄的《燕云拓土录》,他主要是准备拿来送给恩师韩章的。
于人臣而言,要是能生前望见关于自己的史书,无疑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也算是一种惊喜性的礼物。
此外,不得不说的是,韩师老了。
大中祥符元年生人,今年已是六十有九。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六十九岁的人,俨然是非常的长寿。
可也正因此,韩师怕是不长久了。
这倒不是江昭诅咒人,而是客观事实。
而且————
「唉!」
又是一声叹息,江昭摇了摇头。
不单恩师老了,其他人也老了。
或者说,老一辈的都老了。
父亲也老了。
老父亲江忠,已然五十有九!
母亲也老了,五十五岁!
岳丈盛纮也老了。
都老了!
就连他,都已是三十有七,马上就奔四十岁了。
江昭擡头,悲叹一声。
看来,开疆拓土得加快进程了。
不然,他也快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