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巴掌,徐学谟脸上已经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乃是为白莲教残害之生灵所扇,尔纵容教徒,行此丧心病狂之事,无丝毫愧疚,枉披了这张人皮!”
这一巴掌,徐学谟嘴角已然流出了血来,不成人形。
“啪!”
最后一巴掌,将徐学谟整个人扇飞了出去,径直落在丹墀面前。
却又听张允修厉声呵斥道。
“这一巴掌乃是为陛下所扇,尔这无耻恶贼,阴险恶佞,残暴歹毒,竟然欺辱君上,人若不除,天必除之!”
接连三个巴掌下来,满堂皆惊!
一时间,朝堂上诸臣呆若木鸡。
适才,老臣们围殴御史,将其打晕已然是惊世骇俗,足以载入史册。
这回,张允修于朝会之上,将一名部堂尚书狠扇耳光。
这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
可震惊归震惊,却没有一人上去为徐学谟求情,亦或是阻拦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多方实证之下,徐学谟已然无法辩驳,这些惊世骇俗之罪行,将其剥皮抽筋饶是不解气。
这徐学谟已然没有了人形,他脸上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在地上爬行。
似是在寻求帮助一般,他爬到了张四维的脚边,痛哭流涕地抱住其大腿说道。
“子维先生,你说说话啊!子维先生我乃是清白的!子维先生你要为我做主啊~”
可张四维脸上布满阴霾,他瞥了一眼对方,眼里尽是惋惜神情,接连跺脚,似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徐叔明!老夫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丧尽天良之徒!老夫”
“嗳~”
他又重重发出一声叹息,似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随后抽出了自己的腿,竟然避开了徐学谟的求助。
这些罪证,所有都指向了徐学谟,可与他张四维没有一点关系。
“子维先生~”
徐学谟发出一阵凄厉的呼喊,却发现对方依旧是置之不理。
随后他的眼神开始越发变得怨毒,他吃力地爬了起来,扭头朝着张允修说道。
“侬这狗毴养的!本部堂无罪!我乃礼部尚书,侬判不了我!”
说话间,他竟然朝着张允修扑了过来。
可他哪里是张允修的对手,张允修迎面就是一脚上去,硬生生又给他踹倒。
眼见着趴在地上,犹如死狗一般的徐学谟,那一身绯红二品官服尤其令人刺眼。
张允修一伸手,抓住了徐学谟的衣领子,“刺啦”地一声,竟然硬生生将那官服给彻底扒下来。
“徐学谟!尔上下勾结,贪赃枉法,你也配头戴乌纱帽,你也配身穿这套官服?”
丹墀之上,眼见一切的发生,万历皇帝也已然彻底失态,他上窜下跳的样子,嘴里说着什么。
“对!便是狠狠抽他!”
“徐学谟人人得而诛之!”
“干得漂亮!扒了他的官服!二品官服他配吗?”
站在御座旁的冯保眼见皇帝失态,这朝堂上也彻底乱套了,知道不能再这般下去。
他压着嗓子高声喊道。
“退朝~”
“张子维!陛下唤你去乾清宫问话!”
“子维兄你跑什么?”
“张子维如今认罪伏法,尚且来得及!”
文渊阁外的石板路上,张四维从朝会上下来,哪里还有适才从容不迫的模样,他神色慌张的样子,根本不敢去面对申时行和皇帝。
一路小跑,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老夫是内阁首辅.”
“老夫才是内阁元辅!”
“张江陵死了!他要死了!”
“申汝默要听我的,皇帝也要听我的,我想如何便如何!”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那么一些疯魔了。
一路跌跌撞撞,朝着文渊阁司房而去。
“嘭”地一声,他猛地推开司房的大门,便朝着正中央那个首辅之位跑去。
眼神里充满着渴望。
“我是元辅!我才是元辅!”
张四维如饥似渴的模样,向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座位上跑去。
然而,他一抬头险些吓了一跳。
“扑通!”
他双腿无力跪下,整个人身子往后仰倒,眼睛里头透露着恐惧,嘴巴里头颤颤巍巍,手指着首辅之位上的人说道。
“张张江陵!你没有死!你不是重病了么?怎会在这里!张江陵——”
“嗳——”
首辅位置上的张居正,此刻容光焕发的样子,这身绯色纱罗一品仙鹤袍服,显得他威严十足。
乌纱帽之下,白色长髯一直拖在书案之上。
他正在伏案书写。
哪里有半点病态?
张居正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向于地上的张四维,神色无奈地说道。
“万历三年我力保汝入阁,却不想勾起汝心中邪念,才成此大错。”
“老.”
张四维很想要咒骂,然而对方的威严,让他浑身都被抽空了力气,眼泪如流水一般涌出。
张居正停笔,将书案上批注的那本书拿起,飘飘然丢在了张四维的面前。
“《礼记坊记》有言: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
尔饱读诗书,却连礼记也读不明白,今后再多读读吧。”
张四维跪在地上,看着面前那本《礼记》,摊开书页上,上头张居正的蝇头台阁体清晰无比。
申时行匆匆来到文渊阁之时,正巧在门口遇到了出来的张居正。
他不免有些惊喜地说道。
“恩府!你竟已痊愈了?”
然而,张居正端着身子朝他走了两步,却脸上又重新露出了吃痛的狰狞。
“诶呀!痛死老夫了!”
他手虚捂着后庭部分,疼痛难忍的样子。
申时行上前扶住张居正,不免有些关心:“恩府,可要我带你回医馆?”
“不必了。”张居正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此番你与士元做得不错,我这身子不要紧,你便送我回府上。”
“回府上?”申时行有些奇怪。“可恩府这病还未好全。”
“这不重要。”
张居正摇摇头,眼里面露出一丝深邃。
“此番事件繁复,张允修这小子干了这么多事情,我自当得去与他好好谈谈才成。”
申时行不免感慨说道:“恩府这位公子真真乃是麒麟子也!就是行事有些太过于离经叛道。”
“何止是离经叛道”
张居正叹息一口气,眼神里头的忧虑越发浓重。
“他越是这般锋芒毕露,我这个做爹的便越是要拨乱反正!”
注1:英文骂人词汇选自威廉·莎士比亚《李尔王》(创作1606年)的部分词汇,肯特用这一连串的侮辱痛骂奥斯华德。
注2:皇帝年纪轻轻修陵寝这段,《明神宗实录一百三十二》记载:“万历十一年正月丁丑,上谕内阁:朕于闰二月躬诣天寿山行春祭礼并择寿宫,卿等拟旨来行。”
一些其他不明确的记载,有提到万历八年三月时,朱翊钧曾经在天寿山谒陵时有修建陵寝的想法,被老张给阻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