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一听,心里虽然高兴,却又忍不住问:“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想再招惹是非了么?”
苏文棋却说:“你要是让我出人去帮你砸窑、打群架,那我确实不能奉陪,但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出个主意、查查他们的家底,看在咱们世交的份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推辞。”
江连横再三提醒道:“你可得想好了,一旦掺和进来,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恐怕我也不能保证。”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苏家本身就是靠钱庄票号起家的,要查他们的底细,对我来说并不算难。”
“如果真能查出来,那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别这么说,我虽然不在江湖上混,但我也不希望看见一个汉奸来当奉天的龙头瓢把子,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其实,苏文棋倒也未必没有私心。
诚如他自己所言,如果秦怀猛来当龙头瓢把子,恐怕整座奉天城的地下秩序都将改写。
这些年来,苏家之所以能死灰复燃,苏文棋的个人能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没有江湖帮会前来骚扰,这才令苏家得以喘息,继而中兴振作。
要知道,这年头可不是你安分守己,就能消灾避祸的。
倘若江连横倒台,换秦怀猛坐庄,苏家还能不能有如今的太平日子,恐怕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正因如此,苏文棋才很坚定地说:“连横兄,如果奉天必须要有一位龙头瓢把子,我宁愿那个人是你,而不是他。”
江连横掐灭香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话间,供桌上的蜡烛已经燃至末端。
苏润忽然从大宅里走出来,凑到父亲身边,低声问:“爸,我看时候不早了,江少爷他们也该睡了,咱们回不回家?”
江连横忙说:“急什么,来都来了,那就多住几天,我这又不是没有地方,你小弟平时太闷,你带他好好玩玩儿。”
苏文棋却说:“别了,连横兄,你现在服丧期间,就别让他来这添乱了,以后有机会再说。”紧接着,又望向苏润,低声嘱咐道,“你出门上车,让司机先带你回去,告诉他明天早上再来接我。”
随后,又转头望向江连横,颇有些为难地说:“连横兄,我陪你给老太太守一夜,等到出殡那天……我就不来了。”
“那也好,可你家里不忙么?”
“忙什么呀,最近半个月都没开张,倒是我有点不好意思,你多多担待吧!”
江连横当然没有挑理,即刻就命东风把苏家的大少爷送出院门,又忍不住好奇地问:“苏兄,你孩子打算怎么安排?”
“我安排?”苏文棋不禁苦笑,“他倒是得听我的呀!不过,还是多读书吧,我打算过两年送他留洋,愿不愿意去,那就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这也不算稀奇。
现如今,但凡有点财力的商绅地主,都时兴把孩子送出去留洋,否则奉军内部也不会有这么多士官派了。
江连横点点头说:“这是走你的老路啊,你当年不也是留洋回来的么,是去的西洋,还是东洋?”
“都去过,现在要说的话,恐怕还是西洋好一点。”
“你当时在哪儿?”
“美国,纽约。”
“哦……那地方得比咱奉天强不少吧?”
苏文棋不禁一愣,随即笑道:“那完全是两个世界,实话实说,我当年刚过去的时候,差点被吓傻了。”
“有那么邪乎吗?”江连横不大相信,“我也看过那些画报,不就是楼高一点,车多一点么,还至于被吓傻了?”
“画报终究只是画报,两国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最清楚。”
“这样啊……”
江连横不再争辩,毕竟苏文棋真的喝过洋墨水,他自己一知半解,也不好胡乱抬杠。
苏文棋却问:“怎么,连横兄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江连横摇摇头道:“没有……要说让我儿子去见见世面,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姑娘嘛……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