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范云,还有苏武一封手书藏在怀中,自也不会拿出来,除非真有人要去,拦都拦不住,苏武的手书,才会当真出现。
宗泽只管一语来:“此时此刻,还要什么苏相公手书?天子圣旨在此,枢密院令在此!”
范云往左右去看,一语来:“那……我等怕是去不成……”
呼延灼闻言也愣,只看范云去,按理说,范云资历辈分都小,一般不会多言,此时此刻,却当真第一个来言……
那道理……不言自明。
范云以往,可是与苏相公形影不离之人,贴身所在。
宗泽不解,就问:“为何去不得?”
“相公,谁带我去?”范云也问。
宗泽倒是一愣,左看看程万里,又扫视来去,也看呼延灼。
呼延灼连忙摆手:“如此大军行事,末将实不敢乱来……女真数万之骑来去驰骋,末将领兵,怕是败多胜少……”
宗泽又去看杨志……
杨志连连摆手:“末将祖辈倒是帅才,那末将何曾领过大军,身家性命所系,不敢托大……”
再看其他人,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宗泽又低头,想的是自己,却也心虚不已……
却有一语来:“我等只管往京畿去,朝廷自有军令调度……”
范云一语去:“宗相公,天子都跑了,枢相也走了,京城之内,靠何人调度我等?更何况,女真数万之骑,又岂能坐视我等一路走进汴京城去?只怕半路就来截杀,相公不在,武将军等人也不在,在座何人领兵与战?大名府可还有女真,若是大军出去,女真再犯如何是好?”
便也有杨志来说:“是啊,相公走的时候,与我等也有诸多交代,他若未归,我等是万万不能带兵出境,如此大事,相公不在,我等若是出去大败亏输,待得相公回来,如何交代事小,相公还何以力挽狂澜?”
范云立马点头:“正是此理,若想胜战,还待相公回来,并骑兵一起回来,如此,方可大战!”
宗泽在听在看,众人说得没有道理吗?显然,也很有道理。
眼前之局,众将皆是不愿动,当如何是好?
宗泽立马去看程万里,程万里一脸无奈来说:“诸位所想,皆有道理,京东之军,兵虽有,但无帅才可用,此番若是勤王去,定遭女真数万之骑截击,只怕当真败多胜少,天下勤王之兵众多,荆湖也好,江南也罢,还有数万京畿之军,其实,真能解困之军,唯有西北诸军与子卿,子卿不归,此困难解,子卿归来,方可力敌!东京军民百多万,自要撑一撑才是,撑到子卿回来,一切自就迎刃而解了……急也急不来,许十几日,许二十几日,子卿必归!盲目动兵,不是大功,而是大祸,必然是大祸!”
有道理吗?
宗泽心急非常,恨不得飞到汴京去大败女真,力保江山社稷,此时听来左右之言,却也知道,那只是一厢情愿,甚至可能给苏武留下一个大坑……
便是满场之人都在指望苏武,宗泽何尝不也要指望苏武?
一时间,宗泽沉默起来……
程万里不等宗泽沉默之后再说,直接起身:“罢了,就此散了,先等等,不着急,在座皆是家国栋梁,不知多少次抛头颅洒热血,此番亦然,只待时机,只待子卿归来!”
说着,众人也都散去,范云倒是大气一松,他怀中那封手书之信没拿出来,就是他这差事办得好。
头前相公不带他出征的时候,他还负气,只管是相公交代了这件事之后,他又觉得欣喜非常,相公如此信任,岂能辜负?
办得好!相公回来肯定高兴。
自也是相公那封信,若是真在无奈之时拿出来之后,只怕宗相公从此可就要与自家相公成陌路人了……
倒是避免了此局。
京东之事,倒也不复杂……苏武后手自也奇效。
京畿之势,正在巨变。
宦官梁方平,领着京畿人马数千,正到黄河要津之处,乃浚州境内,此处有一段河道,河水虽急,但河道狭窄,所以其上建有一座便桥,名为天成桥,虽然桥也狭窄,但这里真就是可以不必船只而渡黄河。
其他地方,女真渡河,还要收拢大量的船只,也还要去找大量会操舟之人,繁琐非常。
却是此处,那真是可以直接过河。
所以梁方平之职责,就是守住这座桥,其实不难,河水凶急,桥面狭窄,按理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管诸般弓弩一架,来多少也过不来,即便没有弩弓,长枪林立一挡,来几个就得死几个。
梁方平自然先到,因为这种河道上的小细节处,女真人知道的晚了,等到女真人寻到游骑寻到此处,宋军已然驻扎在便桥对面。
这桥怕就是过不去了。
为何不拆了呢?
一来好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没必要拆。二来,来日勤王之军从北来,便说苏武来了,要入京畿,也可走此处,此处过军队最是方便。
来日京畿往北运钱粮军械之类去支援苏武作战,有此道也是方便非常。
梁方平领兵在此,扎营来守,视野望向对岸,也开阔得紧,一眼望去,哪里有什么女真?
便是女真游骑,也只是隐匿身形偷偷远远看过一眼就回头去了,这边梁方平,不曾发觉。
自也是女真还远,大名府那一线,在东边,当是聚集在濮阳那边等着渡河,这浚州之处,女真还没来也正常……
那就扎营等着就是,女真若来也好守,不来再好不过。
夜里还来点小酒助兴,梁方平忽然也算是混出头了,开始监军领兵了,若非童贯老迈,若非谭稹无能,也不知哪一日能轮上他。
到了军中,梁方平也聪明得紧,知道要拉拢军将,不论是童贯还是谭稹,终归是有军将之辈愿为效死,所以才步步高升。
梁方平以往没怎么接触过军将,今日正好,第一次领兵,岂能不拉拢一二?也要听众人说一些依附之语,如此人情来往,往后梁方平自也就有了倚仗。
如何少得了一顿酒宴?
只待入夜,忽然,战事就起,女真趁着夜色,正在抢桥梁与渡口。
梁方平酒意微醺,只带出帐来看,其实看不到什么,就看到四处喊杀,到处奔逃,他其实连正经的女真人都还没看到眼前,只看到军汉蜂拥往后在跑……
那还能怎么办呢?
赶紧跑吧……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败的,刚才还在大帐里一个个吹嘘的军将,此时更是一个都找不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施展胸中兵法韬略,说什么就溃败了……他甚至都还没看到女真如何凶狠厮杀,便是头也不回赶紧就奔……
只待他连夜奔逃,打马一直跑去,回到汴京城,刚刚入城,城池立马各门皆闭,四处示警的鼓声大作。
何也?
女真前锋已至!
李纲上得城头去看,从北边来的,烟尘大起,骑兵数千……
来了来了……
李纲心中慌乱是有,更有内心里自我的话语:不急不急,护城河宽敞,城墙也高,军汉不算少,百姓也有动员一些前来帮衬,稳住……
攻城,这些骑兵是攻不了城池的……
还有一事更为紧要,赶紧往皇城去,把天子稳住!
只要城门不开,女真人一时也无办法,若是城门自己打开了,那可万劫不复,新天子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再走。
赶到皇城之中,垂拱大殿里,又是一团闹哄哄,天子更是满脸焦急,屁股也坐不住,七嘴八舌之间,其实所有人都在等李纲从城头观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