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末将只是觉得这事吧,不明不白的,怎么忽然就这么打起来了,燕王从北来,按理说北地之军多如牛毛,怎么就让燕王顺顺利利到这里来了?岂不奇怪?这都是其次,末将是想说,凭借咱们这点人,怎么打得赢?且不说别人,末将昔日,几番随着燕王上阵,燕王打仗,那……那真非旁人可比啊……”
马秦当真在说。
“你是说老夫比不上他?”也不知种师中是不是故意这么问。
马秦连连摆手:“老帅,末将可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是说……就看这襄阳之兵,有几副好甲,有几支利刃?有几个壮硕?且看他们那模样,又有几个是敢战之人……咱从西北拢共来了不过两万多人,天子就要去了一万七八,宜城长寿又分去不少,咱们这里几千人,如何守得住这襄阳城啊……”
“几千人何以守不得坚城?”种师中又问。
“老帅是考教末将吗?那就也说军心士气,旁人来了倒也罢了,对面军中,熟悉之军,熟悉之将,多了去了,燕王就在对面,咱们这些军汉,昔日里哪个不是随燕王上阵的?昔日里,哪个不是在燕王处赚得买地起宅的钱粮?这还怎么打?”
马秦说到这里,面色上其实已经气馁了。
“既然你都说到这里了,那你就来说说对错……”种师中脚步又停了。
“老帅,说不得什么对错,能说什么对错呢……真要论对错,我等……也不是我等,是我那麾下的军汉也有牢骚,反正燕王总没做错什么,打女真还能打出错来……”
马秦显然越发气馁,当面小种相公,那自是恩重如山!如何报答也不为过,拿命去报答,也是应该。
但……眼前燕王,那恩情也不算小,特别是对一般军汉而言,那自也恩重如山,不知同上阵几番了,只问军汉们,哪个不喜燕王?
随燕王上阵,百战不殆,诸般功勋无数,怎么这回,反倒成了燕王对面之敌了,这算什么事……
军汉们懂不得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但总懂得小道理吧?谁对咱好还是知道的……
种师中脚步又起,转头去看了看汉水对岸的营寨连绵,一语来问:“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马秦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老帅莫要误会,皆是下面军汉胡说的牢骚,我等军将,那自都听老帅的就是!老帅自不会害我们……”
“害你们?哼哼!你看你说的这话……”种师中转头来,目光带了几分凶狠,一点小聪明在他这里,又怎么瞒得过。
马秦吓得连连摇头:“老帅信我,我自是怎么都跟随老帅身旁,生死同命!”
马秦这话,许也不假,历史上,种师中死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他见证了一个巨大的悲剧,那就是历史所载,功赏不继,诸兵自散。
历史上的种师中,在救援太原王禀的战争中,因为朝廷答应的赏功赏勇的钱没给,导致奋勇作战的军汉气愤而散,身边只余百来最亲信心腹,马秦就在其中,他见证了种师中如何力战而亡,他也当真做到了生死不离。
这大概也是马秦气愤之下,当真降金的原因。
大宋朝太多的钱了,但就是关键时刻给不到关键地方!
种师中收回了目光,一语去:“等着吧……”
“老帅等什么?”马秦好奇,脱口而问,问完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多问,连忙又道:“老帅勿怪,末将随口一问,别无他意!”
“等兄长从汉阳来信再说……”种师中却不隐瞒了。
自是种师道坐船真到了汉阳。
天气炎热非常,下船的时候,种师道也问来接他的秦桧:“怎的此地这般燥热……”
秦桧笑着在答:“起初也不知,倒是到了之后才知,此地炎热,天下难寻,老相公多担待。”
老相公也是无奈,来都来了,不忍着还能如何?
秦桧亲自扶着从船上下来的种师道去上车,陡然也发现种师道竟当真步履蹒跚,腰背难直。
秦桧也问:“老相公今年高寿几何?”
种师道停了停动作,好似想了想,一语来答:“七十有四……五,五了,七十有五!”
秦桧心下一沉,再使劲去扶:“老相公上车!”
种师道,何等的汉子?打马驰骋战阵一辈子的硬汉,此时舟车劳顿到得汉阳,别说上马了,上车都上不去,秦桧一人无力,还扶不上去,身后军汉连忙加了一把手,才把种师道扶上车架。
天子也热,这几日越发的热,热得人好似要脱皮了一般。
那汉阳城内,着实住得人是心焦火燎,便出城去,上得龟山去住,龟山也不是什么大山,高不过三十来丈吧,但有一点好,风大,江风一来,真能凉爽许多。
种师道还得上山去见,山虽不高,但山道行不得车,只能步行去爬,爬得种师道是气喘如牛,左右军汉要来架他,他却又不要,只管左右摆手把人推开,他自己去上。
一时趔趄,左右急忙又去,把种师道扶起来,种师道起身后,左右一挣,自己再来。
石台阶倒是建得极好,一步一步上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