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此刀……不过是个薄铁片,刀身用手轻轻一掰,就折弯了去,就是个摆设,是昔日里应付点检造的东西,磨了又有何用?”
护卫看着黄相公手中拿着的刀,一脸无奈。
黄升低头当真一看,就是大骂:“禄蠹,禄蠹也!上上下下,一片糜烂,岂不亡国?岂能不亡国啊!”
此时要死了,黄升真骂,骂那大宋,虽然已经是大燕了。
“相公要刀何用?不若小人去寻一柄好用的来?”护卫也问,这护卫算是跟了黄升几个月时间,多少还是贴心的……
“去取,速速去取!”黄升把手中的锈铁片一扔。
护卫飞身就出城楼,沿着城墙去问,片刻就归,自也真寻得来一柄能用的刀……
一柄短刃,就递给了黄升,护卫也开口:“相公是要刀作甚?”
作甚?
黄升接过刀来,低头去看,寒光在眼,深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相公是要寻……”护卫看出来了。
因为黄升已然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却见护卫就要上前来拦,黄升抬手一阻:“不必来拦了,我却也是不敢……”
说着,黄升又把刀放了下来,满脸衰容:“竟是真不敢啊……下不去手,要不你来……”
护卫脚步就退,连连摆手:“相公,万万不可,小人岂能杀相公……”
“我让你杀的,来!”黄升当真在递刀。
护卫脚步更退:“相公,就算我愿,我怕是……怕是也不敢杀人呐……”
黄升一时就愣,是啊,一般百姓,杀狗杀牛都有几分不忍,何况杀人?
这护卫向来是个老实人,所以一直留在身边听用,这就不是一个敢提刀杀人的性子……
“那你……去帮我寻个绳索来,布条也行……”黄升抬头在看,头顶上还真有铺木板的横梁……
那就上吊吧……
只管把头往上一放,把座椅一踢,这两个动作,好似容易许多,只待做完,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还是要先死,不能让贼寇入城再死,否则不知要受多少罪去……
护卫已然在落泪:“相公……”
“去,去寻,反正是个死,你若不赶紧寻来绳索布条之物,我做鬼也缠着你……”黄升岂能不是泪水纵横?
他其实年岁不大,三十六七而已,刚刚一场大病才好,正想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回好,大难不死,更大的难来了,必死之难……
护卫无奈,转身真去,他倒是多少能理解自家相公此时要寻死的心思,毕竟说书唱戏的剧情里,这般事常有……
心中是敬佩的,也知道要成全,成全了好,是美名,若不成全,相公是知州,贼寇来了,不知要受多少罪过去……
黄升已然坐在地上了,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张从衙门里搬来的太师椅,一会儿就站在那上面上吊……
想着就哭,嚎啕大哭:“儿啊……儿啊……儿诶!我儿啊!逢年过节,定要飨祭才是……”
“儿啊,儿……许为父这般一死,朝廷与天子能恩荫照拂……儿啊……你要孝顺母亲才是啊……”
“儿啊儿啊,若不是为了你,为父岂能在此寻了死啊……”
才哭三句,却看那护卫忽然就进来了,进来就喊:“相公,你快看呐……”
相公只看护卫双手,便是怒斥:“绳索呢?啊?你要害我不成?”
护卫只管往前来走,伸手来抬:“相公快看,看城外,看城外去……”
“还看什么?城池打开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你先去给我寻来绳索!”黄升不看,抬手挣扎。
“不是,相公,是是……是龙纛,是一面大旗子上画着一条龙,龙纛!”护卫使劲去抬。
“什么龙纛?”黄升愣愣就问。
“援军,相公,相公啊!!!援军到了,快起来看啊!”护卫激动得无以复加。
“什么!!!!”黄升飞身而起,脚步好似一跃数丈,一把趴在了射孔之处。
“那那……那边!”护卫抬手去指。
东南方向,一彪骑士不知多少,马匹更是数千之多,铁甲熠熠,泛着阳光带金,三四百步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