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引一改,肯定要严查。这和前面派人管理盐场,卡私盐源头,是配套措施。
“诸位掌柜,以为如何?”
以康掌柜为首的一眾盐商当即表態,“朝廷有令,小人们一定遵从。”
遵从,表面上是一定会遵从的,却也仅仅是繫於表面罢了。
是人都要吃盐。
盐,既是生活必需品,即使是利润微薄,但在其庞大的数量面前,在微薄的利润也足以变成庞然大物。
盐商们靠食盐获利不假,可食盐的利益,盐商们是不可能独吞的,他们也不好独吞。
朝堂上的官员、巡查私盐的官兵、再到具体经手的盐商,从庙堂到江湖,每一层都会分上一杯羹。
如此多既得利益者,编制起一张庞大的网络,谁能够撼得动,谁又愿意去撼动。
杨维垣自然也是並不愿意去面对如此庞大的一个利益集群,但他又不的不去面对。
他本是阉党成员,因罪贬謫淮安,好不容易得到起復的机会,他必须要把握住。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他如果把握不住,以后就会彻底沦为官场上的废人,再无入朝为官的可能。
同时,阉党成员的身份,也使得他会受到更多的异样眼光。
如果这次他不能把两淮盐政的差事办明白,不用皇帝动手,那些与阉党苦大仇深的东林党人,食盐利益的既得利益群体,就能把他撕成碎片。
杨维垣看著这些口是心非的盐商,犹如一头头待宰的肥猪。一口咬下,就能满嘴流油。
抄家,是饮鴆止渴的方法。对於两淮盐政来讲,只是“鱼”,而非“渔”。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杨维垣明白,皇帝想要的,是一个运转良好的盐政体系,而非“杀猪过年”。
大明朝开国至今,已近乎三百年。开国之初確立的开中早在弘治年间就已经废除,而后几经变更。
盐政烂了上百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梳理明白的。
杨维垣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还是得“杀猪过年”。
皇帝给自己配备了一千人的卫队,可不是给自己看家护院用的,那是用来动武的。
大明朝的情况太过紧急,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慢慢来。
先弄钱,先把国库的窟窿补上再说吧。
淅沥沥,外面传来窸窣的雨声。
眾人的视线一时被吸引到窗外。
不过片刻的功夫,雨势变大,劈里啪啦的拍在窗户上。
眾人的视线,被吸的更紧了。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杨维垣的吟诗声,又將眾人的视线吸了回来。
“没想到深秋,竟还能见到这么大的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诸位掌柜回去之后想著多加几件衣裳,免得著凉。”
该说的事情,杨维垣都已经说完了。而且最后又来了这么一句,那就说明,宴席,该到了散的时候。
康掌柜適时的说道:“多谢僉宪老爷关怀。”
“不过,雨下的这么大,这望江楼又在运河边上,离老爷您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
“这望江楼是有客房的,小人特意叮嘱了,没有客人住店,装饰的也算有模有样。”
“雨这么大,今晚,金宪老爷莫不如在客房里住下,或是等雨势小了,再行返回。”
杨维垣一听就明白了,客房里准有给自己备下的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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