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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混乱后,一些魂魄,尤其是那些生前便家境殷实,常年祭拜先祖的富贵人家,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凝实了起来。

一缕缕烟气般的香火愿力,从幽都中流转而来,‘缠绕’在了这些魂魄身上,让他们这些漂浮的魂灵,可以落在大地,继而如同常人一般行动。

“哈哈哈,我就说祭拜先祖是对的啊!先祖用不了,我自己也可以用呀!”

此刻,之前那锦衣胖子哈哈大笑,他被自家的香火愿力拖拽回了自己家,其中物件摆设都和他在现实的家一模一样。

“我被杀了……那安靖!当真是不当人子!”

而有些人现在才迟迟地反应过来,他们被拖拽回自己位于幽都的自家时才搞明白了经过。

一时间,他们便是愤怒,咬牙切齿,后怕以及一丝庆幸:“幸亏我们是神京人,有本地房产,还有常年祭祀,死了还有魂魄冥寿,亦有屋住,和外面的贱民就是不一样啊。”

“难怪说是条狗也要托生在神京呢?”

这些人颇为庆幸,也带着一丝矜持地看向屋外天空中,那些没有香火拖拽的魂魄。

那些人虽然也是神京人,但要不就是没钱供奉先祖,要不就是外地务工来的。

在这里……即便是死亡也不是平等。

外面的神京人,虽然也拥有冥寿,但待遇就远不如他们了,神京自会为他们分配住所,但就不是他们自己在现实的住所,而是颇为狭隘的独居牌位,能寄托魂灵就算成功。

“唉,我刚定做的那件云丝霞衣!还没来得及穿呢!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一位贵妇长叹一声,虽然这幽都居所应有尽有,但现世的财富却不能完全带来。

一旁的邻居也是叹息:“是啊,还有我那新得的人傀……还没玩几次呢,就成了飞灰。”

“还想着偃傀呢?”亦有人眉头一皱:“这安靖打到神京来,怕不就是你们这些人胡乱侮辱他的道途!”

“活人不好吗?调教起来亦有乐趣,非要贪图新鲜,帝朝外的那些武者有多疯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唉,是啊。”假如还活着,肯定会有人反驳,但人都死了,魂魄流转,谎也难撒,顿时便有人真心懊悔:“早知道,我们用偃傀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就不这么做了。”

“我就说偃傀也没那么好用,没必要这么激进,说到底不也就是玩玩吗,有的是玩物,非要用人家天命的道途玩干什么……”

“张老二你他妈也好意思说,我们也就是玩玩,你是真的进口偃傀当奴工用,害的好大一群人失业,我看你才是罪魁祸首吧!”

被反驳的这人本来也想还嘴,但不太适应死去的生活,魂魄念头一转,实话也说了出来,面色狠厉,可语气满是懊悔:“是啊,偃傀其实还挺娇贵的,超过一定温度一定时间就没办法工作了,人逼一逼还能用呢——我其实是想要讨好天剑山那边,多进口一点,图个天命的关系啊,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说到底,人工其实还更便宜很多,偃傀贵得很,早知道会引来七煞劫……”

“怕什么!他安靖还能追到幽冥来不成?”

有些人反思,虽然反思的内容也谬之远矣,但好歹是在反思,可神京之广大,却居然有人发起狂来:“就算他是七煞劫,现在在现界,也要被镇压,我们死了,反倒是真的安全了!”

“幽都虽然无趣了点,但好歹也能过完天寿,大辰终究是天宗,镇压一个七煞劫不成问题,我看那安靖,活的未必有我们长!”

当然,有人发狂,自然也有人恐惧,安靖终究是七煞劫,有一部分理解七煞劫恐怖的神京冥魂差点就在冥土跪下来了,而他们大都都不敢辱骂真的敢杀他们的安靖,而是辱骂大辰。

“维护大阵的那些官吏是干什么吃的?!帝君脚下,首善之地,竟然被一个狂徒毁成这样!”

“枉我们世代忠良,纳税供奉,结果神京大阵就这样破了?!”

“究竟是谁负责的?没用的东西!废物!一群废物!”

他们不敢怨恨安靖,自然也不敢指名道姓地骂官员,但总是要发泄心中戾气。

绝大部分人都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他们一同咒骂——无论是安靖,还是大辰。

但是并没有。

河流。

这里有一条河。

河于冥府的云间奔流,令泪雨滂沱,苦海翻涌,幽黎海雷霆闪动,无论是风还是雨,是哀亦或是痛,都侵不了神京的法阵,入不了幽都的界域。

但终究,无论如何,此地都是幽世,是死者,哀叹与痛苦,不愿离去者的居所。

死亡。死亡。

死亡是一种痛苦,死亡亦是一种解脱。

对现世怀有期待与希望之人,无论这期待与希望根基于何处何时何地,终究是不愿死去的,但死亡,终究有些人拒绝死亡,并不是渴望生,仅仅是随波逐流地活。

一个魂灵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幽都神京的天穹,那里的幽冥壁垒相较于他处并不紧密,隐约可以看见,有什么盛大的光辉在神京中流淌,释放,横扫一切的同时,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魂灵送进幽都。

无数魂魄,就这样落入幽冥。

死亡如雨,死亡如河,奔流不息,永不停歇。

在这个刹那,她不禁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父亲没有回来的那一天。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父母都是农民,若是不出意外,她也应当是农民,子女仍然是农民,住在神京之外的红砖房里,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在神京外郊当农民,当然比外地的农民好。

不用住在黄土草房,也不用担心天灾人祸,不管生育多少子女,神京总是能养活所有人,也不管外界究竟怎样风雨肆虐,冰霜浩劫,亦或是赤地千里,战祸动乱,神京周边也总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每年入城置办年货时,是她最高兴的日子。

因为在那一天,她会被父亲带去,坐着老牛车,吱吱嘎嘎地顺着整齐的大道,前去那空气都香甜,日夜都光明的城里。

那里有舞火的异人,有飞天的空梭,有闪耀的明珠,有香甜的糖果。

当然,她知道家里没什么钱,所以很乖,从不胡乱讨要什么。但父亲却总会用置办年货剩下来的几个铜板,为她买上一块黏黏的米糖。

父亲的手像老树皮一样粗糙,摸着她的头,把那块糖递给她。

米糖很香,是麦芽和糯米的甜味,却很粘牙。

她需要含在嘴里,不停地嚼,才能品尝其中滋味,才能品尝其中滋味,甚至有一次,她嚼的太用力,一颗要换的乳牙都被糖拽下来了,惹得她嚎啕大哭,父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抱着她,用胡茬扎她,转了两圈。

又是一年过去,新的牙齿长了出来,可是父亲没有回来。

不仅仅父亲没有回来,同去的同村人,大多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几个叔叔伯伯,惶恐地带着她,带着其他小辈匆忙地离开,回到了村镇,然后,在不明所以间,整个村子的人都惊惶起来,开始准备迁移。

她记得,母亲听见消息后捂住嘴巴,这个五大三粗,从不叫苦的农妇,只是嚎了一声父亲的名字,却没有眼泪。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家里的东西,带着她,和其他面色苍白的同姓村里人,连夜离开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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