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光芒,熟悉的压迫感,莅临长空。
宁玄仰头。
看到头顶有一只遮天蔽日,金光熠熠的手掌。
那手掌上方正站了个紫袍美妇。
妇人很是面熟,和自家婆娘有七分相似。
宁玄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里和自家丈母娘再度遇到。
而不同的是,上一次是丈母娘是来救他,这一次.则是杀他,或者说是杀韩音。
“呵,原来还有兜底的大高手在啊。”
“四品中期的天师衣裳,差半步就到五品的鬼母.”
韩音的水平显然比蓝雨高太多了,只一眼就看出了跟脚,然后她看向身侧男子,只道了句,“再见了,古前辈。”
她知道古前辈一定会走。
武者,不该把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有时候.离开,比坚守更需要勇气。
说完这句话,她就张开双臂。
她的身形再度膨胀,一丈,两丈,三丈.
她的肌肤再度变得光滑圆润,仿如处子.
她的老脸再度恢复了青春,变成了小姑娘双颊飞霞的俏脸,昂扬着初入山门时的兴奋,眼睛里则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她挺着脊梁,昂首挺胸,双手高高举起,向着那遮天的巨手挡去,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一丝明明落败、明明该如丧家之犬、明明将死却依然轻蔑睥睨的笑。
“老娘可不是蓝雨之流,此番,定叫你空手而回!!”
嘭!
嘭!
两只手高高举起,撞击在了那从天而落的巨手上。
这是宁玄看到的最后一幕。
这一幕之后,他就通过双生咒的回魂,而回到了阴魂所在之地。
香喷喷的鱼汤上飘着细碎的葱,腾腾的热气氤氲而起,模糊了人的视线。
云逸嫂子笑道:“叔叔,那湖里的大鱼都快被你钓光了吧?”
宁玄笑了笑,道:“天护,玄雪应该都能试着开始喝鱼汤了吧?”
陆雪脂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婴,道:“她如果肯赏脸醒过来,应该可以喝。”
宁玄又扫了扫一旁的空位。
他像是丝毫没有受到方才那震撼一幕的影响。
无缝衔接般地就切换到了日常生活里。
毕竟,他又不是真正古宗门的什么前辈。
就算看到那真正的热血武者慷慨赴死,他也不会有一点感动。
“大哥还在忙吗?”
“是啊。”
云逸明明心里难受,却也装着无所谓,道,“说什么斩妖司押运妖魔过境,他需要派人协助,一路看防,以免那押运的妖魔出了意外。因为这次是个三品大妖魔,所以他得亲自去盯着。”
“大哥真忙,不像我.这是闲下来了。”
宁玄盛了鱼汤,泡着饭,吃了起来。
他吃着吃着,鱼汤泡饭的上的油儿忽的散开,上面一大块油像是那遮天蔽日的手,下面正在窜疼的则像是抬手挡天倾的少女。
他动作顿了顿,闭上眼,又快速吃了起来。
四品中期的天师衣裳,差半步就到五品的鬼母
原来,他距离丈母娘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一个月后.
雷州与西域接壤处的是一座雄关——雀海关。
关如其名,每到春季,大批鸟类都会在此栖息,不过这里并不是鸟类的终点,它们还需要继续北上。
如今就是春天。
雀海关的鸟很多。
一只只飞临,又一只只或蹲枝头,或站城墙,再或者.一些食腐的鸟类还会振翅扑到城墙正中,去啃噬一具早就坑坑洼洼的尸体。
那尸体很难啃,纵是尖喙的鸟儿也需啄上许久,才能啄下一丝肉。
那尸体腐烂的并不严重,能清楚地辨出人形。
那是位老妪。
老妪全身是血,她的尸体已经被吊在这里吊了足足一个月。
没人知道这老妪是谁,又是犯了什么大罪,又为什么会被吊在这么个地方。
但从上而下得到的指令,就是不能打扰那些食腐鸟进食。
一位旅人牵着骆驼从雀海关走过,他走向守城官员处,开始处理通关文牒。
官员接过通关文牒。
旅人理了理斗笠和蓑衣,胖胖的脸带着憨笑。
雷州的地从来没有不湿的时候,就算稍停,也会很快迎来暴雨。
“成良之,商人,去西域卖些小玩意儿。”官员念着,目光又扫过骆驼上的一个大布袋子,走了过去,粗暴地打开,扫了一眼,都是茶和绸缎。
旅人赔笑道:“小本买卖。”
官员正要挑刺,手里却忽的多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摸了摸,看了看,是银子。
再掂量了下,足份了。
“西域不太平,出了这关,好自为之!”官员绕回座位,一屁股坐下,给通关文牒盖了章,看也不看地递给了这独行商,然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快走。”
旅人出了关,便跨上了骆驼。
在经过关门时,他如寻常路人般抬头看了眼那悬吊的尸体,然后又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继而快速远去.
他坐在驼峰之间,忽的回了回头,随风一吐,吐出一片红云,红云飘动,很快到了那老妪的尸体上,将其点燃。
雀海关里响起嘈杂的声音。
“灭火,赶紧灭火!此乃罪人,必须吊足三月,或是吊成白骨才能罢休。”
“快灭火!”
可是,无论多少水浇下去,那火却始终不灭。
老妪的身体也在那火焰里慢慢化作灰烬.
似有人察觉了异常,一支骑兵很快出关,往远追去,但那骑骆驼的商人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