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
“便是与哀家!为敌!!!”
轰!
太后的威仪与牧家那深不可测的影响力,此刻化为实质性的护盾!
足以让任何想动歪心思的势力为之噤若寒蝉!
梁进那紧绷了许久的脊背,在这一刻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鬆了一丝!
“多谢娘娘!”
他抬头,望向那被重重宫墙切割成碎片的、染血的朝霞:
“梁进……无憾了!”
没有再看牧从霜一眼。
没有再看许昭容一眼。
更没有看那如临大敌般锁死道路的第一守正与严听枫。
他如同怀抱著一件独一无二的圣物……
如同扛起了一座倾天的血仇碑……
一步一步!
踏著脚下被自己力量震裂的、浸染著妹妹鲜血的冰冷石板……
向外走去!
第一守正与严听枫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超前移动了半步!
牧从霜无声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的力量,无声胜千言。
两人脸上肌肉紧绷了片刻,终究让开了路。
太后凤驾在此,若是贸然动手,惊了凤驾,那责任他们可担待不起。
牧家权势熏天,其祖父牧苍龙更是手握重兵,他们谁也不愿平白招惹这等麻烦。
他们带著一眾如影隨形的精锐下属,紧隨著梁进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梁进扛著冰棺,一步步走向皇宫的核心——太和殿。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迴响。
当他穿过最后一道宫门,眼前豁然开朗。
朝霞的猩红,如同上苍倾倒的浓稠血浆,泼淋在太和殿前那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汉白玉广场之上!
甲叶摩擦!长戈顿地!
数不清的玄甲禁军,如同从大地里涌出的黑铁丛林!
他们已然结成一座座庞大杀阵!密密麻麻布满广场!
甲映血光!戈挑冷曦!
一股沉重到足以压塌巨石的铁血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铅云,覆盖著广场上空!
压抑得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而痛苦!
踏踏踏!!!!
隨著梁进孤单的身影扛著那口醒目的玄冰棺槨,如同一点孤绝的黑点踏入这片修罗沙场!
所有的军阵如同活过来的钢铁巨兽!
整齐划一!轰然向前推进三步!
咚!!!
千层叠浪般的震踏!大地为之战慄!
唰——!!!
一片冰冷的、反射著血光的矛戈森林猛地昂起!如同毒蛇般齐刷刷对准了中央!
“杀!”
“杀!!!”
“杀!!!!”
三声石破天惊、崩云裂石的战吼!
混合著钢铁的意志、皇权的威严、以及对逆天者的冰冷蔑视!
冲天而起!仿佛要將苍穹都刺透!
在这座用无数士兵血肉铸成的军阵的核心后端……
在那如同通往九霄天闕、象徵著人间权力之巔的九级白玉石阶尽头……
在那九龙华盖之下……
赵御!
这位被命运强行推上龙椅的新皇,身穿明黄色龙袍,已然站在那里。
他肥胖的身躯在龙袍的包裹下更显臃肿,脸色复杂难明,正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广场上的梁进。
缉事厂厂公王瑾,就如同一道阴影,恭敬而谦卑地侍立在他的身侧,低眉顺眼,却无人敢小覷其分毫。
龙皇!阉宦!
高高在上!俯视眾生!
而在梁进身后,严听枫和第一守正也已带著大批高手赶到,彻底封锁了他的退路。
前有钢铁丛林,后有绝世高手。
天罗地网,已然布下!
当梁进在广场中央站定脚步时,所有的喧囂和杀声骤然停歇。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旌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梁进缓缓放下肩头的冰棺。
他的视线,如同拥有某种穿透心灵的力量,牢牢钉在玄冰之槨中那张毫无生气的、少女寧静的脸上。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如同呢喃细语,与周围的肃杀格格不入:
“小莲……”
“安心睡吧。”
“谁也再不能……”
梁进的声音陡然变得锋利如刀!
“惊扰你分毫!”
唰——!!!
诡异的一幕惊悚了所有人!
那口散发著致命寒气、沉重得能让壮汉都难以扛动的巨大玄冰棺……
就在梁进这声低语之后!
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
凭空消失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异度空间的手,悄无声息地……抹!除!了!
只在梁进那依旧维持著环抱姿態的双臂中,留下了一片冻结成冰的轮廓状白气!
丝丝缕缕,迅速消散在升起的朝阳之中!
台阶之上的王瑾,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山浮水般的……惊愕!
他浑浊的老眼骤然眯起,瞳孔深处精芒爆闪!
仿佛想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残留的轨跡!
第一守正与严听枫,这两位当世顶尖的宗师级强者,浑身气机猛地绷紧!
他们交换了一个骇然的眼神——这绝非障眼法!
那是一种……超出了他们毕生武学认知的范畴。
冰棺的绝跡,如同抽走了所有缓衝的符號!
只留下最赤裸裸的……復仇之魂!
“梁爱卿……”
赵御艰涩的声音终於响起,带著一种极力压抑、却难掩內心恐惧和偽装的哀戚迴荡在广场上空。
他用一种几乎要挤出眼泪的悲痛眼神,声音颤抖著:
“是朕……朕养子无方!是朕……愧对於你啊!!”
他仿佛痛入骨髓,肥胖的身躯剧烈晃动了一下,嚇得旁边的老太监慌忙用力支撑!
“可……弘毅他……”
赵御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试图用宏大敘事掩盖自身的骯脏:
“他是朕唯一的儿子!!是大乾未来註定的储君!!!”
“前事为鑑!先帝无储而崩,引发滔天巨祸!京城血洗!生灵涂炭!!”
他双手微张,如同要將整个天下捧到梁进面前:
“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为了天下千万黎民不再遭受刀兵血光!!梁爱卿!!!”
他身体前倾,姿態卑微得如同哀求,话语却充满了诛心的道德绑架:
“算朕……求你了!!”
“给弘毅一个……一个改过自新的……”
他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词:
“一个机会吧!!”
“让他长跪太祖陵前!深切懺悔!如何?!!”
他拋出卖惨的代价,妄图动摇那份死志。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数万大军鸦雀无声。
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刺耳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广场中心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梁进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沾著血泪凝固痕跡的脸,迎著东升的刺目霞光,嘴角……
忽然!
拉出了一个极其荒诞!极其嘲弄!极其深寒的!
狂笑的弧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低沉压抑的胸腔共鸣,猛然拔高!
最终化作撕裂长空、狂浪不羈、充满了最极致嘲讽与悲愴的震天长啸!
笑声响彻云霄!如同最尖利的刀子戳穿了赵御精心编织的悲情假象!
谁信他的鬼话?!
那遍布禁宫的戒严!那层层叠加的重兵!
那企图將他圈禁在府邸中的封赏!
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就是最赤裸的欺骗与绝杀!
从一开始,他们就想欺骗、稳住、拖延,直至准备好雷霆万钧的一击!
这虚假的低头!这噁心的恳求!
这……令人作呕的……君恩浩荡?!
更何况……
他梁进,从来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
赵弘毅杀了苏莲,那就必须——偿命!
笑声骤然收歇!
如同冰刀斩落!
梁进脸上的所有表情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凝固火山喷发前的……
毁灭之静!
“赵御!!!”
他第一次,在这代表至高皇权的地方!
在这万人俯首的广场之上!
直呼……当朝天子的名讳!
“无需再多言!”
“交出赵弘毅!”
他眼中那冰冷炽烈的杀机凝聚到极致!
“杀人偿命——以血还血!”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刻在所有人的心头!
梁进的身躯猛地绷紧!浑身骨骼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闷响!
梁进最后那如太古凶兽甦醒般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