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太平道捧上国教的至高巔峰!这简直是投其所好的、无法抗拒的巨大利诱!
更何况,此刻太平道看似势大,实则犹如无根飘萍,焉能与整个整合待发、磨刀霍霍的大乾王朝相抗衡?
答应条件,不过是举手间除掉一颗早已被摆上棋盘的弃子!
百利而无一害!
这世上……
还有哪个梟雄会拒绝唾手可得、且能免除刀兵之祸的泼天富贵?!
大贤良师,没有任何拒绝新皇密旨的理由!
残心同样洞悉了这残酷而简单的逻辑。
在死一般的绝望死寂中,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如淬火寒铁般锐利!
“錚!”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金铁微鸣划破凝滯的空气!
她身形一错,便已如同最坚硬的磐石,牢牢地、决绝地挡在了瘫软如泥的赵惜灵身前!
没有言语!
但那挺拔紧绷的身躯,微微下躬的膝盖,攥紧至指节发白的拳头,以及那双喷射著决绝战意的玉灰色眼眸——
都在发出最鏗鏘的宣言!
“大贤良师!”
残心的声音冰冷彻骨,带著玉石俱焚般的凛然,毫无半分怯懦地迎上大贤良师平静的目光。
“残心自知……以武学微末之能,绝非您的一合之敌!”
她缓缓抬起右掌,指尖隱约有凌厉的劲气开始流转:
“但是!”
“谁敢伤我家公主殿下分毫——”
话语陡然拔高,如同金铁刮擦磨石:
“必先从……”
“我的尸骨上……”
“踏!过!去!!!”
就在这气氛紧绷,杀意瀰漫,空气似乎都凝成实质般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瞬间!
唧——!!!!
一声尖利、狂野、充满暴戾气息的嘶吼!
如同炼狱妖魔的嚎叫!
以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
骤然响起!
火!
一道狂野燃烧的“火”!
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地狱之焰,快若疾电惊雷!砰!一声爆响撞开了厚重的雕木棱窗!
疾风狂卷,烛火明灭欲熄!
一道暴烈赤红的身影,挟著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浪与凶戾煞气,轰然砸落在厅堂正中央!
正是那只……
隨伴於大贤良师身侧……
吞噬过『神血』滋养,犹如妖化的……
玉面火猴!
赤红色的长毛根根如同燃烧的针焰!
比赵惜灵初次在行宫见到时,它的体型已暴涨近半!
粗壮的双臂末端利爪寒光流转,如同锻造淬炼的玄铁弯鉤!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双狂暴的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寻常兽类的混沌,而是翻滚著宛如地狱熔岩般的炽烈之芒!
此刻,这双狂暴的兽瞳正死死锁定在残心身上!
腥风扑面!
它猛地咧开阔嘴,露出满口交错如匕首般的獠牙!
充满警告与绝对杀意的尖利嘶吼不断从喉咙深处爆发!
它在无声地宣告!
任何胆敢威胁它主人的存在!都將被它撕成最原始的肉糜!
残心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猛然攥紧!
这……还是当初那只灵巧却谈不上恐怖的猴子?
不!
那扑面而来的、远超她武道认知的狂暴压迫感,竟让她產生了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颤慄!
它在葬龙岭那场剧变中,不知用什么方法抢夺了那个名叫赵保的小太监的部分“神血”之后,这玉面火猴就开始了骇人的蜕变。
它浑身大片大片地蜕皮脱毛,露出底下嶙峋如铁鳞般的黑红色角质层,丑陋骇人,几乎不成猴形。
然而熬过那如同地狱般的蜕变后,浴火重生的玉面火猴……
毛髮竟重绽光辉!红得愈发深邃!透亮!如流动的血浆!
体型暴增带来的力量感简直如同小型凶兽!一股沉凝、凶蛮、仿佛蕴藏著火山爆发之力的气息,此刻正肆无忌惮地散发著!
这已然不是灵兽!
是凶魔!
残心毫不怀疑,此刻的自己……
恐怕已不是这头恐怖妖猴的对手!
看著这象徵终结的恐怖凶物出现,赵惜灵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然而一种深植於骨髓的血脉骄傲,竟在绝境中被猛然点燃!
她咬著牙,用尽全力挣扎著站起来!
不顾身体的疲惫与沉重,脊背挺得笔直!
“够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带上了些微的颤音,却饱含著一股皇族血脉最后的倔强与尊严:
“本宫——”
她扬起苍白如雪的脸颊,目光决绝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大贤良师,不再看那凶焰滔天的妖猴:
“身为帝王之女!龙裔凤血!岂能……落得一个命丧畜生爪牙的下场?”
那视死如归的凛然之气,竟在这一刻短暂压过了她消瘦身形带来的脆弱感:
“大贤良师!”
“本宫……愿求三尺白綾!或……鳩酒一樽!”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著腥气的空气:
“本宫身死之后……”
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近乎哀求的悲戚:
“万望大贤良师以垂悯之心……將本宫这无用躯壳……”
“交付於……残心!”
“让她將本宫带回皇陵,归葬赵氏祖地……”
声如断弦,字字泣血。
残心如遭重锤击胸,眼中瞬间血丝賁张,热泪几乎夺眶而出!
公主此言,分明是自知必死,却要用自身遗躯,为她这个护卫,在绝境中硬生生挣出一条活路!
这份情义……
“公主!!”
残心哽咽嘶吼,便要跪下请死同归。
“嘖。”
一声极其清晰的、带著无奈与些许戏謔意味的咂舌声,在大贤良师唇边响起。
他微微摇头,如同看著两个闹彆扭的孩子。
“好了,好了。”
他语气轻鬆,甚至带著一点长辈式的调侃。
“你们两个……”
他缓步上前,目光在赵惜灵倔强的泪眼和残心紧绷欲裂的姿態上扫过。
“別在这里演话本子里的悲情戏了。”
他忽而笑了一笑,那笑容竟带著几分温煦。
“若是在我们还没混熟之前,赵御这般送上门的美妙条件……”
“我也许还会考虑答应。”
他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懒散隨意:
“但现在嘛……”
他的目光落在赵惜灵布满泪痕的脸上,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亲切:
“大家相处也挺久了,都熟人熟事的。”
他摊了摊手,动作写意隨性:
“我怎么捨得……痛下杀手呢?”
话语飘落厅堂。
一片死寂。
赵惜灵呆住了。
残心也完全愣住了。
两双因绝望而显得空洞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诞不经的笑话!
不捨得杀?
大贤良师说的?
那个曾在葬龙岭视人命如草芥、谈笑间血溅五步、冷酷如三臂恶魔的大贤良师?!
他会谈情分讲交情?
荒谬!绝顶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