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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抑了太久的愁苦、悲伤与绝望,在此刻终於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缺口。

她甚至不需要梁进的回应,只是需要一个听眾。

於是,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向梁进诉说起来。

她说起她那美丽的家园,那依山傍水的梧酈,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戊墟魔君魔下的魔军付之一炬,化为焦土。

说起她的族人,那些看著她长大的长辈,一起玩耍的伙伴,是如何在屠刀下悽惨死去,鲜血染红了寨前的溪流。

说起整个部族仅剩她一人,却从此成了无根浮萍,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再没了亲人,没了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说起她无数次跪在瑶水王宫之外,苦苦哀求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希望能借得一支兵马,为族人报仇雪恨。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冷漠的拒绝或是无休止的拖延。

到如今,她甚至连面见瑶水女王的机会都失去了,仿佛她和她那被灭族的仇恨,早已被遗忘在这座城市的角落。

她说起她如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每夜深人静,对族人的思念便如毒虫般啃噬著她的心,只能以泪洗面。

白日里,则只能用这穿肠毒酒来麻痹自己,暂时忘却那刻骨的痛苦。

她对未来的生活,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和希望,仿佛置身於无尽的黑暗深渊,不断下坠..·

各种各样的苦闷、委屈、愤怒与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口中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

她时而哽咽,时而激动,时而目光空洞地望著虚空。

梁进始终安静地吃著饭,仿佛老僧入定。

凤舞的话语,他左耳进,右耳出,並未在心中留下太多痕跡。

他人的悲欢,终究是他人的。

他此行目的明確,不愿,也无心捲入太多的恩怨情仇。

等他慢条斯理地將碗中最后一口饭吃完,桌上的菌汤也见了底,凤舞也越发醉了,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口齿不清地还在喃喃自语。

以凤舞四品武者的实力,若她不愿醉,完全可以运转內力,轻易將体內酒精逼出,瞬间恢復清醒。

但她此刻的模样,分明是沉浸在这醉意之中,不愿,也不敢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梁进看著眼前这个与前不久在山林中那个果断勇敢、颇具领导气质的干练圣女判若两人的颓废女子,心中並无太多波澜。

他只是抬手叫来店家,结了帐。

“我吃好了,钱也付了。”

他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

“你慢慢喝,我先走了。”

说著,便转身欲走。

“別走!”

凤舞见状,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梁进的衣袖力道之大,让衣袖都起了褶皱。

“再再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她仰起醉意朦朧的脸,眼中带著恳求:

“我请你喝酒!喝这里最好的酒!”

说著,她有些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小的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留住眼前这个唯一的听眾。

她的苦水还没倒完,她害怕这难得的宣泄口就此消失,再次將她拋回那无边的孤独与绝望之中。

梁进微微摇头,手腕轻轻一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传出,轻易震开了凤舞紧抓的手。

“不了。”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向门口。

玉面火猴机灵地摆脱了孩子们的纠缠,几下跳跃,重新稳稳落在了他的肩头。

推开那扇哎呀作响的竹门了,外头的天色已然昏暗,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暉也即將被远山吞噬,夜幕即將降临。

“光阴如梭,一天又要结束了。”

梁进望著渐暗的天色,心中微微感慨。

以前他沉浸於武道修炼,往往一次闭关便是数十日甚至更久,对时间的流逝感知模糊。

如今他刻意“閒”下来,感受这市井生活,反而惊觉这平凡的一日,竟也流逝得如此迅速,仿佛指间沙,抓也抓不住。

他微微摇头,將这些杂念拋开,循著来时的僻静小路,返回了自己那处隱蔽的小院。

南州之地,湿气极重,尤其入夜之后,空气中仿佛能拧出水来。

梁进在院中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捡来些乾柴,点燃了一堆篝火。

跳跃的火焰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潮湿,带来一丝暖意。

篝火刚点燃不久,一道带著浓郁酒气的人影,便有些跟跪地翻过院墙,落在了院中。

正是尾隨而来的凤舞,她怀中还紧紧抱著一坛未开封的酒。

“原来—你住在这里!”

凤舞脸颊緋红,脚步虚浮,走到火堆旁,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將酒罈往地上一顿,溅起些许尘土。

“我.我头有点晕,差点差点没跟上你。”

她口中含糊地喊著,要梁进继续陪她喝,可自己却拍开泥封,抱著酒罈“咕咚咕咚”

地大口喝了起来。

浓烈的酒气在院中瀰漫开来。

喝了几大口后,她又开始低声啜泣起来,断断续续地重复著之前的诉苦,声音硬咽,充满了无助。

梁进警了她一眼,懒得理会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酒疯子。

他自顾自地添著柴火,耐心地等待著篝火將周围恼人的湿气彻底烤散,享受这片刻的温暖与寧静。

凤舞诉苦诉得累了,哭声渐歇。

她忽然放下酒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竟然就在那跳跃的火光旁,开始跳起舞来。

她的舞姿充满了南疆特有的异域风情,手臂舒展如凤凰展翅,腰肢扭动似柳条拂风,脚步虽因醉意而略显凌乱,却別有一种原始而奔放的美感。

彩衣在火光映照下流光溢彩,伴隨著她口中无意识哼唱的、调子古怪却苍凉的族歌,这一幕,竟有种淒艷动人的意味。

这南疆的舞蹈,確实与中原的婉约、西域的热烈都截然不同,带著山林的神秘与野性梁进倒也起了几分兴致,安静地坐在那里欣赏起来。

然而,这舞蹈並未持续太久。

凤舞毕竟醉意深沉,一个旋转过后,脚下不稳,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隨即再无动静。

竟是彻底醉晕了过去。

梁进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起身,毫不留恋地返回了自己的臥房,关上了房门。

他不习惯睡在坚硬冰冷的地上,自然不可能將自己的床铺让给一个醉倒的、仅有两面之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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