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凤舞,好歹也是堂堂四品武者,体质远超常人,在这院中睡上一夜,顶多就是被蚊虫多叮咬几口,绝无大碍。
夜色深沉,小院中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啪声,以及凤舞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微亮。
“吱呀—”
梁进推开臥房木门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终於將躺在院中冰冷地面上睡了一夜的凤舞惊醒。
她先是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中满是初醒时的茫然与困惑。
当她看清从房中走出的梁进,以及周围陌生的环境时,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那是羞愧与尷尬。
她从地上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南州地面潮湿,睡了一夜,浑身都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她似乎感觉后颈处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微微眉,神色却不见丝毫惊慌,很是自然地將手探入后衣领中摸索了一阵,再伸出手时,白皙的指间已然多了一条正在奋力扭动的、手指长短的斑斕小蜈蚣。
那色彩鲜艷,在她指间不断蜷曲挣扎,却无法挣脱那看似纤柔实则有力的手指。
凤舞面色如常,仿佛捏看的只是一片落叶。
她隨手一扔,精准地將那条小蜗扔进了篝火堆中尚未完全熄灭、依旧散发著高温的暗红色炭火里。
“啪—”
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响起,小蜈在高温中迅速蜷曲、焦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混合著蛋白质烧焦和某种特殊香气的味道。
凤舞身为南疆女子,自幼与各种毒虫打交道,早已习以为常,自然不会因此娇气或惊慌。
她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草屑和尘土,站起身来,一双优雅的凤目带著复杂的情绪看向梁进,那眼神中有宿醉未消的疲惫,有昨夜失態的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大贤良师——”
她的声音带著刚醒时的微哑,但口齿清晰,显然酒意已退:
“昨晚是我失態了,叨扰了你的清净,实在抱歉。”
梁进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昨夜之事不过是清风拂过:
“无妨。”
“只要別告诉旁人我住在这里便好。”
凤舞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绝不会对外人提及。”
隨后,她站在原地,双手有些不自然地绞著衣角,嘴唇微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脸上满是犹豫挣扎之色。
最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目光直视梁进,带著真诚的歉意开口道:
“我.我还要向你—.郑重道歉。””
“当日在魔宫之中,是我—是我误会你了。”
“对不起!”
说著,她向著梁进,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態放得极低。
梁进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他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凤舞有诚意解开误会,他自然也乐得如此。
气氛缓和下来。
梁进走到那堆尚有余温的炭火旁,添了几根乾柴,轻轻吹了几口气,橘红色的火苗再次升起来,带来了暖意。
跟著,他从屋中取出几节新鲜的玉米,用削尖的小木棍串了,放在火上慢慢烘烤。
很快,玉米的清香混合著烟火气便在院中瀰漫开来。
玉米粒被烤得金黄焦脆,滋滋作响,十分诱人。
“吃点?”
梁进將烤得最好的一节玉米递给凤舞。
凤舞点了点头,轻声道:
“谢谢。”
她接过烤玉米,也顾不上烫,小口小口地慢慢吃了起来,似乎一夜的宿醉和空腹,让她也感到了飢饿。
梁进自己取了一节,又將最后一节玉米递给了早就蹲在一旁、眼巴巴瞅著的玉面火猴。
猴子欢叫一声,抱看玉米跳到一边享用去了。
两人一猴,就在这晨光熹微的院子里,安静地吃著简单的早餐。
“你有何打算?”
梁进一边吃著香甜的烤玉米,一边看似隨意地开口问道。
凤舞闻言,放下手中的玉米,原本因为食物而略微舒缓的神色瞬间变得冰冷,眼中涌现出刻骨铭心、无法化解的仇恨。
她几乎是咬著牙说道:
“復仇!我要为我的族人復仇!”
“一定要亲手杀了戊墟魔君那个恶魔!”
梁进对此並不意外,继续问道:
“復仇之后呢?”
復仇之后?
凤舞猛地一愣,仿佛被这个问题击中。
她眼中的仇恨之火依旧在燃烧,但瞳孔深处,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浓浓的迷茫与空洞她的家园已经被烧毁了,亲人也被屠戮殆尽。
復仇,几乎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一旦这个目標达成之后呢?
她该去哪里?她能做什么?未来的路在何方?
这些问题,她从未深思过,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想。
此刻被梁进骤然问起,她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仿佛站在了悬崖边缘,前方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梁进慢条斯理地吃著玉米,继续问道:
“听说你从未离开过南州?”
凤舞下意识地点点头。
“以后有没有兴趣,去中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