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汉帝刘禅素有仁厚之名,大司马冯永又是雄才大略之辈,必不愿见魏国得辽东而续命。若汉国出兵,魏军必退。」
公孙修盯着他:「若汉国提出条件呢?比如送子入朝为质?」
伦成咬牙,跪地叩首:「以一子换得辽东平安,也未必……」
「够了!」公孙修突然暴喝。
书房内空气凝固。
公孙修盯着伦成,眼中血丝密布:
「伦成,你父亲当年劝先王勿叛魏,说『魏虽衰而未亡』。」
(公孙渊叛魏前,贾范与伦直等人多次劝阻,最终因直言进谏被公孙渊处决)
「今日,你劝本王向汉称臣,说『汉国必发兵来救』。」
「你们父子二人,怎幺总劝人低头?」
伦成张了张嘴:「大王,此一时彼一时……」
「此一时彼一时?」公孙修大笑,笑声凄厉:
「当年贾范劝降,你父亲附和;今日贾氏叛逃,你劝本王称臣——你们伦氏,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当贰臣?!」
「大王!」伦成心中一惊,连忙叩首,「臣绝无此心!臣是为辽东……」
「为辽东?」公孙修猛地上前,一脚踹翻伦成:
「贾氏叛逃时,你在哪儿?田氏潜踪时,你在哪儿?」
「现在南线崩坏,你跳出来劝本王称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贾氏要叛?!」
「臣不知!臣……」
「不知?」公孙修拔剑,剑尖抵住伦成咽喉,「你父亲与贾范乃是旧好,贾氏举族迁走两个月,你会不知?」
「你们伦氏,是不是也早就把族人送走了?」
伦成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公孙修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沉默,就是承认。
「好……好……」公孙修点头,眼中杀意沸腾,「你们伦氏,果与贾氏同流,枭獍其心,豺狼其性!」
「大王!臣愿以死明志!」伦成猛地擡头,嘶声叫道,「只求大王,放过伦氏老弱!」
「放过?」公孙修想起公孙氏入主辽东以来,辽东豪族表面顺从,暗怀异心的日日夜夜。
(公孙度入主辽东时,也采取了和孙策一样的手段,大肆诛杀当地大族豪强)
够了。
都够了。
「卑顺。」公孙修声音冰冷。
「末将在。」卑顺低头,不敢看伦成。
「伦成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公孙修一字一句,「拖出去,斩。」
「伦氏全族,下狱待审,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诺!」卑顺挥手,两名亲卫上前架起伦成。
伦成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公孙修,惨笑:
「大王……你会后悔的……」
「辽东……守不住的……」
「拖走!」
伦成被拖出书房,惨叫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后,卑顺回报:「已斩。」
公孙修坐在案前,呆呆地看着伦成刚才叩首的地方,忽然问:
「卑顺,你说,本王杀错了吗?」
卑顺沉默良久:「大王,伦成或许无辜,但此时,宁错杀,勿放过。」
「宁错杀,勿放过……」
公孙修喃喃重复,忽然大笑:
「对!对!当年先王就是心软,留了贾氏、田氏余孽,今日才酿成大祸!」
「传令,全城戒严!凡与贾氏、田氏、伦氏有姻亲往来者,全部下狱!」
「再有言降者,立斩!」
「诺!」
次日,处决伦成的消息传遍襄平,城内豪族人人自危。
公孙修站在城头,看着东方渐白的天色。
他想起伦成临死前的诅咒:「辽东……守不住的……」
「守不住?」公孙修握紧剑柄,眼神狰狞,「守不住,也要守!」
「我公孙修就是死,也要死在襄平城头!」
寒风吹过,城头「公孙」大旗猎猎作响。
远处地平线上,已可见魏军斥候的身影。
而襄平城内,万余守军中,有多少人已心生异志?
公孙修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襄平南边一百二十里外的平郭县衙内,炭火驱散着辽东深秋的寒意。
镇海校尉王海与安东将军司马伷对坐,中间摊开一幅辽南地图。
「司马将军,」王海指着地图上沓津、汶县、平郭三城形成的三角:
「咱们刚拿下这三处,士卒需要休整,粮草需要囤积,眼下最稳妥的,就是固守辽南,等大将军后续援军和粮草到来。」
司马伷点头,神色凝重:
「王校尉所言极是。我军虽有一万五千之众,但襄平城坚,公孙修必会死守。」
「强行北攻,若顿兵城下,一旦辽东落雪,后果不堪设想。」
他手指向北移动,停在襄平位置:
「我已派出三队斥候,探查襄平守军动向。若公孙修胆敢出城南下,我们便以逸待劳,在辽南平原与他野战。」
「若他固守不出……」司马伷顿了顿,「那我们就加固城防,囤积粮草,先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王海咧嘴一笑,露出海贼特有的狡黠:
「正是!咱们占了辽南三城,就等于在辽东有了立足之地。公孙修现在北有高句丽,西有鲜卑,南有咱们,他比咱们急!」
就在两人达成统一意见,准备固守三城的时候,有斥侯突然来报:
「报——!」
「将军!西南方向来了一支车队,约百余人,打着大司马长史贾字旗号,持九旄节,已至十里外!」
「贾充?」
司马伷霍然起身,与王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持节而来……」王海脸色沉下,「大将军这是何意?」
半时辰后,贾充步入县衙。
紫袍玉带,步履从容,手中那柄九旄节杖在火光下泛着暗金光泽。
他身后跟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