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奉诏,便是自投罗网;若他抗旨——」他咬牙,「那便是谋逆大罪,我可名正言顺调兵剿灭!」
全公主沉默片刻,走回榻前,从案头取过一份早已拟好的诏书草稿。
那是昨日接到诸葛恪请辞奏表后,她亲自斟酌写就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真要用上……
「诏书我已备好。」
她将诏书递给孙峻,「加封他为太傅、录尚书事,赐金印紫绶,许其『参赞机要,辅弼幼主』。」
「另赐建业长干里宅邸一座、钱百万、帛千匹,令其『即日回京调养,朕当亲问方略』。」
孙峻快速浏览,眉头紧锁:「这般厚赏……是否太过?」
「要的就是『厚』。」全公主立刻接口,断然道,「厚赏,方能显朝廷恩宠,方能堵天下人之口。」
「他若受诏,便是承认自己仍是『忠臣』;他若不受,那便是给脸不要脸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况且,长干里那宅子,紧邻朱雀航,四面通达,也便于……看守。」
孙峻恍然大悟,眼中闪过狠色:「姑母思虑周全。」
「还有,」全公主补充:
「诏书中要特意提及,闻卿弟融,忠勤王事,可暂代西陵督,以安军心。」
「让诸葛融代督西陵?」孙峻愕然,「这岂不是……」
「岂不是什幺?诸葛融去年在谯县丧师失地,若非诸葛恪庇护,早该问罪。」
「如今让他暂代都督,一则可安诸葛恪之心,二则……」
全公主轻笑,「让他一个庸才坐守西陵,不是正好幺?」
孙峻深深吸了口气:「我这便去用印,今日就发诏!」
「慢。」
全公主叫住他:
「诏书走中书台明发,但你要另派一路使者,持你丞相手令,密赴江陵见朱绩。」
「朱绩?」
「告诉他,」全公主一字一顿,「西陵若有异动,江陵兵马可临机决断,不必等建业诏令。」
前年,左大司马朱然去世,其子朱绩继业,担任平魏将军、乐乡督。
朱绩和诸葛恪、诸葛融兄弟的关系一直不好,偏偏又驻守于江陵,隐有钳制诸葛恪之意。
孙峻听到全公主提及朱绩:「公主是担心……」
「担心诸葛恪狗急跳墙。」
全公主望向西陵方向,眼中寒意阵阵:
「他既已开始清洗西陵,就不会轻易放手。这诏书……未必能召得回他。」
殿外,正旦的钟鼓声遥遥传来,庄严悠长。
孙峻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
全公主霍然看他:「怪不得什幺?」
「诸葛恪派来的使者,昨日私见了滕胤,还给他儿子送了家书。」
「滕胤?!诸葛恪这是,很有可能串联旧部。」
全公主盯着孙峻,「这只能更加说明,诸葛恪不会束手就擒。」
滕胤和诸葛恪在早年,同为太子孙登「四友。」
后来又娶了诸葛恪的族女,与诸葛氏结成了姻亲。
全公主沉吟片刻:「让校事府除盯紧滕胤,也不要漏了吕据。」
「若他们敢有异动……」
她没说完,但眼中杀机已说明一切。
卫将军滕胤与诸葛恪乃是姻亲,而骠骑将军吕据,则是滕胤的姻亲。
辅政大臣里,若无全公主力保,孙峻就算是宗亲,怎幺算也不可能轮得到他掌大权。
「还有前太子孙和,不能再等了!」全公主咬着牙,「我希望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他的死讯!」
孙峻重重点头,躬身退出。
殿门合拢,将新岁的喧闹隔绝在外。
全公主独自站在殿中,低声自语:
「诸葛元逊……若你敢真的掀了棋盘……」
「那就别怪本宫,赶尽杀绝。」
窗外,建业城迎来了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