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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瞻默然。

「思远,」诸葛恪最后看着他,目光复杂:

「回去告诉你父亲……不,告诉叔父在天之灵:他那个狂妄自负的侄子,到最后总算看清了些事情。」

「只是这代价,」他惨然一笑,「未免太大了。」

诸葛瞻喉头哽咽,想说些什幺,却终究无言。

他深深一揖,转身欲走。

「等等。」诸葛恪叫住他,从案头笔架上取下一支紫毫笔,就着残墨,在一方素帛上疾书数行。

写罢,他取出自己的大印,重重钤上。

「这是我的绝笔信。」他将帛书递给诸葛瞻:

「你带回去。若……若冯大司马应我所请,救出我儿,便以此信示之。」

「信中我已写明:诸葛融及其部曲,永为汉臣。」

「诸葛竦、诸葛建若得生还,亦当效忠汉室,不得有二心。」

诸葛瞻接过帛书,眼眶已红。

「去吧。」诸葛恪背过身,声音疲惫:

「告诉融弟……香溪河谷的粮草,只够支撑两月。」

「两月之内,若汉国接应不至,便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吧。」

脚步声渐远,门轻轻合拢。

诸葛恪低声自语:

「先帝啊……你将江山托付于我,我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为它寻一条稍好些的末路。」

「先帝你若在天有灵,是怒我不忠,还是……怜我无奈?」

——

延熙十五年,吴建兴二年。

三月。

孙峻遣平魏将军朱绩率江陵步骑一万,自陆路西进,逼夷陵。

使全绪率水军五千,自巴丘溯江西上,锁江面。

诏书曰:

「太傅恪久病边镇,朕心忧之。着朱绩、全绪等接太傅还京调养,沿途州县务须妥备,不得有误。」

实为兵谏。

时恪已密令弟融率部曲五千北徙,西陵城中守军不过两千。

闻二军将至,恪知事不可为,乃召亲信百余人,谓之曰:

「孙峻欲取吾头久矣。吾受先帝托孤之重,不能除奸振朝,已负江东。」

「今若困守孤城,徒使士卒流血、百姓遭殃。吾当出城,以一身解此兵祸。」

左右皆泣,愿同死。

三日后,朱绩军抵西陵城东十里,全绪水军泊于江津。

是日晨,西陵城门忽大开,诸葛恪白衣散发,乘素车,率亲信百二十人出城。

绩军严阵以待,见恪形貌枯槁,然坐于车上,腰背挺直如松。

恪令停车,使二人扶之下车,立于两军之间。

江风凛冽,吹其衣袍猎猎作响。

恪目视东南建业方向,忽扬声斥曰:

「孙峻竖子!全氏妖妇!尔等欺主幼弱,专权乱政,戮宗室,害忠良,吴之社稷将亡于汝手!」

「吾诸葛元逊,受大皇帝托孤之命,本欲竭股肱之力,效霍光、周公之事。」

「恨不能清君侧,诛奸佞,今日唯以此颈血,溅尔等恶名于史册!」

言毕,向北再拜(拜孙权陵),又西拜(拜汉国方向),慨然道:

「融弟已北行,诸葛氏血脉不绝。江东父老,恪负汝等矣!」

遂拔佩剑,刎颈而亡,年五十。

血溅素车,身犹挺立不倒。

亲信百二十人皆大恸,同曰:「愿从丞相于地下!」

悉拔刀自刎,尸骸环恪而伏,状若花瓣护蕊。

朱绩、全绪及两军将士目睹,无不骇然动容,多有垂涕者。

绩遂入西陵,收恪尸,以礼殓之,表报建业。

孙峻闻恪死,虽喜,然见绩表中「百二十人同死,三军为之泣」之语,亦为之色变。

全公主闻之,默然良久,曰:「元逊得死所矣。」

恪既死,其弟融率部曲五千,自秭归北走,抵汉国上庸。

汉大司马冯永如约纳之,赐宅长安,其部曲分隶汉军。

恪二子竦、建在建业,初被软禁,后冯永果遣使责吴,又密令细作营救。

时校事府中书吕壹,已暗通汉使糜十一郎,知冯永必救恪子,心自盘算:

「若二子得脱,孙峻必疑校事府失职;若二子死,某与冯大司马之约恐成空文。」

「不若暗开一隙,令其自遁,某既可不担干系,又可全汉国之约。」

壹遂密令心腹,于子夜值勤时,故作疏漏,二人竟得脱,辗转至汉。

吕壹以此暗功,得糜十一郎密报:「大司马称校事府深明大义,生丝粗糖之利,当增半成。」

壹大喜,自此与汉国暗通愈频。

恪之死,吴国栋梁摧折。

滕胤吕据等旧臣愈不自安,孙峻、全公主虽专权日甚,然人心渐离,国势益衰。

后人有「二马哥」作诗叹曰:

东兴勋业震江淮,一夕谗言骨肉摧。

非是元逊无智计,江东气数已先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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