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尔耕终于开口,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两人心上,让他们都闭上了嘴。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如水。
他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杯,想喝口水压一压心头的火,可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杯沿和牙齿磕碰,发出了「咯」的一声脆响。
他动作一僵,又慢慢将茶杯放下。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田尔耕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擡眼扫过众人,面上一片镇定。
「九千岁……魏逆毕竟是自缢,陛下还是在看顾先帝的面子的。」
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许显纯喘了几口粗气,重重坐回椅子,抱着头一言不发。
突然他又猛地坐起身,眼神中全是期盼。
「左都督,要不……咱们找找门路?新皇登基,总得用人,用谁不是用呢?」
「东厂那边,不是王体干王公公接手了吗?咱们备一份厚礼,去探探他的口风?」
这话一出,连一直没怎幺说话的杨寰都擡起了头,眼神里露出一丝意动。
然而孙云鹤却在角落幽幽开口。
「王体干?不行的。」
他把身体团成一团,缩在太师椅内,好像这样就不那幺引人注目。
「今日王公来东厂接任时我就在,人挤人,我根本凑不到跟前,使了钱他身边的掌家也不收……」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来,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心又沉了下去。
是啊,王体干这种人,怎幺可能在这种时候沾惹他们这群前朝的败犬?
说不定前脚搭上,后脚就打个包全给新君献上,以作进身之阶了。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香炉里的青烟仿佛也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那就真的没路了?」杨寰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官最小,胆子也最小,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
「路,倒也不是没有。」
坐在首座的田尔耕终于开口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王公那边咱们说不上话也正常,毕竟他总是要避嫌。」
「但陛下在潜邸之时的内监呢?就那个叫徐应元的?」
「他以前在信王府能捞多少钱?我们砸一万两,三万两,五万两下去,还能买不到前程?」
这个提议,比刚才那个靠谱多了。
找王体干是自投罗网,但找一个有明显缺点的新贵,却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崔应元一拍大腿:「对啊!还是左都督脑子灵!他娘的,不就是钱吗?咱们这些年抄家抄了多少,还怕没钱开路?这事儿我看行!」
连许显纯这次都没有反驳,只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
田尔耕看着众人重新燃起的希望,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新皇的手段如此狠辣果决,岂是一个小小的徐应元能左右的?
但眼下,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哪怕是假的希望,也好过坐以待毙。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此事,我自会安排。你们都先回去,记住,都给我在府里老实待着,谁也别乱跑,谁也别乱串门。天,塌不下来。」
他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众人被他弹压下去,各自心事重重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