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帝王之家先天早熟?
可是先帝初登基时,也未曾有如此气势啊!
「卢卿,年轻人当有朝气,往后还是开诚布公一些吧,不要学官场前辈,作此中庸之举。」
话音落下,不带一丝波澜。
卢象升呆立当场,心中后悔不已。
唉,昨日拜访老师时,老师说什幺『新君年少,心思难测,当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言』。
结果自己画虎不成反类犬,搞成了这四不像之举。
这下,恐怕是弄巧成拙了。
朱由检心中好笑。
二十七岁的卢象升啊,还真是稚嫩得很。
他淡淡道:「算了,先把马草一事说完吧。」
只听朱由检继续说道:「你的方案很好,但朕还得补充几点。」
「你说民间自用马草,三分之一用于烧火。」
「但你还未到任,恐怕不知永平府滦州盛产煤炭,此地两斤煤仅值一文。」
「永平百姓,用于炊薪的马草,未必有你想像的那幺多。」
「卢卿推断,到任后还要再做修正,这是其一。」
卢象升尴尬地拱手道,「臣明白了。」
朱由检点点头,继续开口:
「惜薪厂新作一物,名曰『蜂窝煤』,取煤末与黄土混合而成,其热值、耐用皆胜于原煤」
「初步估价,同等热力下,其价不过煤炭三一之费而已。」
「此物打造之法甚是简单,你到任前,可去司礼监领取样品图纸,到任后试做一下便知。」
「此物一出,百姓用于烧火的秸秆,恐怕还要进一步骤降。」
朱由检的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其三,朕已密令总兵马世龙,督麾下六千骑,候于通州。」
「只待卜失兔与虎墩兔憨在漠南决战,便于背后突击虎酋。」
「此战若定,则漠南诸部,当为我大明禁脔矣。届时,你大可使银钱,从口外指买马草,既得实利,又可施恩,一举两得。」
卢象升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会,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揖。
「陛下明察秋毫,洞烛万里,于细微处见真章,于大略上定干坤,臣……班门弄斧了。」
那蜂窝煤虽然不知道是什幺东西,但向口外诸部购买马草、永平盛产煤矿二事确实是他未曾想到,却又切实有用的法子。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卢象升勉强一笑,语气中全是强装出来的振奋:
「臣这便回去准备,三日之内,必至永平,赶在入冬之前,先解辽西燃眉之急!」
——快走快走!再不走,皇帝想起来我刚刚窥探圣心的事就完了。
「不急。」朱由检却摇了摇头,「再等两日,参加完朕的第三次日讲再走也不迟。」
他看着卢象升,微笑着问道:
「难道,卢卿就对那个问题的答案,不感兴趣吗?」
那个问题!
卢象升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
老师的话犹在耳边回响——「新君年少,心思难测,当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言!」
可……
可是!
他猛地擡起头,胸中些许犹豫尽数蜕变,转而成为满腔的豪情与孤勇!
自己十年寒窗,五年宦海,所求为何?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这金殿之上,一抒胸中抱负,为这风雨飘摇的天下,寻一条出路幺!
天下之问,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挣扎与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下澄澈如洗的坚定。
卢象升对着御座,长揖及地,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臣,卢象升,正欲请答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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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