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踏破他门槛的各路神仙,如今也渐渐稀疏。
徐应元心里那股建功立业的野心,已然淡了一些。
他便想着,安安分分做好勇卫营这摊事,便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毕竞,陛下每日总有一个时辰,是要待在这边的。
只是——这日子,实在有些清贫了。
被指去提督京营的王永祚,那才是真正的肥差。
前些日子带头捐钱给承恩寺造钟,一出手就是七百两。
听说最近又请了人勘探西山的风水了,想是要提前修墓了。
端的是让人眼红。
徐应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勇卫营是陛下的心头肉,动不得。
可那腾骧四卫,总没问题吧?
再等等,再等等,看看王永祚到底是个什幺下场再说,千万不要着急。
他一边想着,一边径直回了御马监的官署,身后那片萧瑟的校场,似乎与他再无干系。
大营西北角,一顶不起眼的营帐内。
气氛不算融洽。
张福和手下的四个兵卒,互相配合着卸了甲胄,一个个四仰八叉地躺在各自的铺位上,谁也不说话,只用眼睛盯着昏暗的帐顶。
他们就是「刘若先队」里的一伍,也是被淘汰的两千人中的一份子。
其实往日里他们倒也不总是最后一名,偶尔也抢到过前五十的好成绩。
只是今日得到了结果,众人心志颓唐,一口气泄下了,是以才拿了最后一名。
忽然,帐门被人猛地掀开,一股寒风卷着草屑灌了进来。
是张瘦子打水回来了。
他一声不吭地将那口行军锅往炉子上一架,蹲下身,熟练地拉开炉子底下的铁门,将蜂窝煤捅了捅。
不多时,一股刺鼻的煤烟味便在帐内弥漫开来。
这股熟悉的味道,反倒让死气沉沉的众人像是活过来一般。
李麻子、孙胖子、陈结巴,几个人不自觉地坐起身,默默地围到炉子边烤火。
但依旧没人说话。
伍长张福盯着从锅底缝隙中不时窜出的橘红色火焰,眼神有些发直。
过了许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在枕头底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小块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茶砖。
他走回炉边,拆了封,将那茶砖丢进了锅里。
「今日散伙,却又无酒,便以茶代酒吧。」他声音有些沙哑。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开关,终于让帐内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嘿,张头,你今天可是真舍得!」
孙胖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有些勉强,「这块茶砖,你可是捂了十来天了,宝贝得跟什幺似的。」
「那可不,」李麻子也跟着帮腔,他脸上坑坑洼洼,一笑起来更显狰狞,「这可是陛下亲赐的茶砖,若不是咱们队上旬侥幸拿了名次,连闻闻味儿的资格都没有。」
话匣子一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帐内的气氛总算不那幺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