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王体干:「刘志选、梁梦环二人,朕记得他们一篇经世公文都未上过。修路之时,各捐了多少?」
王体干连忙出列回道:「回陛下,刘志选捐银五百两,梁梦环捐银七千两。」
朱由检扬了扬眉。
王体干立刻会意,补充道:「按名单,此二人皆属中贪,家产当在数千至万余两之间,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刘志选——」
他沉吟了刻,叹了口气,还是道:「加绿九道,削籍为民罢。」
钱,朱由检当然想要。
但却不能这幺要。
政治,最重要的便是信誉。赏罚,最重要的便是分明。
贪污之事说了已了,那便是已了。
一万两还不值得他去破坏自己的政治信誉。
至于刘诏,那只能算他倒霉,居然敢牵扯动兵之事,抄家削籍,已是法外开恩了,算不得违背承诺。
「至于梁梦环——」」所奏不实,不准此议。「
说罢,朱由检也不去管王体干和田尔耕的脸色。
反正这两人常年在身边,论起对他态度、行为的揣摩,应该是朝中无出其右的。
朱由检不再理会他们,将桌上那几十本「风宪」奏疏拢在一起,随手抽出了一本,将其余的全都推到一旁。
「除了这一本,其余的,全都留中不发。将其中弹劾之事,记录到各人的浮本之中,以待日后查验。」
「至于这本——」
朱由检摩'着手中那份奏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着,工部主事陆澄原,加红一道,入新政官员一档,一体考核。另,御赐牌匾—
枚,就题——忠直清介』四字便可。」
「臣遵旨。」高时明接过奏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朱由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好了,传膳吧。」
「另外通知名单上的人,申时正,到武英殿开会。」
一个时辰后,东厂的值房之中。
「老祖宗,奏疏拿到了。」一名小太监匆匆而入,将一份抄录的奏疏呈上。
王体干睁开双眼,一把夺过。
他略过前方大段自我辩解之语,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关键之处。
陆澄原奏:乞皇上敕诸臣,做实事务实效,不虚谈道德轻富强;不空讲性命忽职守;
不行贿弄权伪君子;不结党营私作乡愿。
缙绅当协恭,不报复伤国本;官员守本职,不借荐举为晋身之梯。
把持朝政者,虽东林亦为小人,勿扯杨涟、左光斗为护身符;独行尽职者,虽非东林亦是君子,勿借崔呈秀、魏忠贤以陷害。
如此,则朝政清明,国事可为—
王体干眼睛眯起,仔仔细细又读了几遍,终于放下奏疏。
他挥了挥,对那太监道:「下去吧,咱家自己静静。」
小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值房内光线昏暗,王体干没有点灯,只是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反复琢磨。
许久,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窗前,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雕花木窗。
冰冷的寒风席卷而来,让他混沌的脑子为之一清。
他擡起头,望向武英殿的方向,然而视线却被高大的宫墙所挡。
「云从龙,风从虎,圣作而万物睹。」
「乾卦九五之,诚如是啊!」
仅是片刻后,雕花木窗「砰」的一声,重又合上了。
无他,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