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九边各镇总兵、参将,谁又会想着用心办事,谁又会真的指望那所谓的国公之赏?!「
「黄运泰所言世镇辽东之赏,真真是——「
朱由检闭上了嘴,将那句更刻薄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眼神中的失望与愤怒,
却毫不掩饰。
他缓缓站起身,环视着殿中神情各异的文武百官,一字一顿地问道。
」诸卿,这天下事,如何能够如此!「
「为众人抱薪者,又如何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此言一出,群臣骚然,年纪大的臣子,有数人眼中居然已是暗含热泪。
如果说前述赏格不兑之事,还能说一句是神宗皇帝赏罚不明。
那张居正、戚少保二事,简直就是隐晦地对着神宗皇帝在骂了。
但如此不孝之事,如此刻薄之语。
殿中群臣,哪怕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哪怕是拿了魏征牌匾的李国普,也无一人出列谏言相争。
人心之中,都有一杆秤。
哪怕是贪腐成性的严嵩,也会叹一句海瑞之清廉。
哪怕是屈膝侍奴之人,也会在文天祥的耀眼光芒下自惭形秽。
哪怕是豺狼虎豹之东厂,也要将岳飞供奉其上。
有些事情,纵使不说,人心之中自有公道,青史悠悠自有评说。
遮着不说,只是糊弄无知愚夫罢了,聪明人心中自有千般思量,自有万般计较。
而这千般万般的思量计较,到了最后,不过就是保存自身、随波逐流罢了。
明始亡于万历,始于财税,始于吏治,始于边备,然而又何尝不始于人心。
朱由检说到此处,情绪已难再抑,干脆开口,下达了今日礼部的第三道指令:
「纵使皇兄已于天启二年,恢复张江陵、戚少保之官职蒙荫,但朕以为,仍旧不够!」
「过往功过掩于青史,到了朕这里,却是要好好评上一评了,议上一议了!
,
」过往不能颁的赏格,朕来赏,过往未曾定的赏格,朕来定!「
朱由检微微前倾,目视来宗道,一字一顿道:
「朕今日,便着令礼部,定议张居正、戚继光,追封爵位之事!「
「此事,礼部可能办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看向了礼部尚书来宗道。
这已经不是什幺「捅破天」了,这是要将万历朝的天,直接翻过来!
甚至都不是什幺恢复原职,重起谥号,允许祭祀蒙荫之事。
而是要议爵,要议未赏之爵!
万历至今,不过是五十余年而已。
这屋内之人,几乎全都是从那个时期一路成长而来的。
少年开蒙,青年读书,壮年中举,一入官场便是混混沌沌,随波逐流。
纵有一二奋起,又难免陷于党争诸事。
这屋内中人,凡是年过不惑者,全是眼睁睁看着大明国势一路下滑之人。
而年纪轻的,谁人心中没有一腔热血?谁人没有几分意气?
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相。
大明到如今,谁人不思张江陵!
来宗道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的脑海中,本能地闪过赏罚计较年头。
——《大明律》有定,文官封爵,需生前出将入相,能除大患,尽忠报国者方可。张江陵——毕竟未曾出将。
戚继光功劳虽大,安坐边疆十四载无事,但终究斩首不足,未有大功。
但是——
但是这又何妨呢!
魏家一门三爵,其中数份封爵的文书,还是他礼部经手所办!
那又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恶心!
与那样的奇耻大辱相比,为张江陵、戚继光这两位不世出的功臣追封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