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张远对面的中年屈指轻叩桌沿,震得酒坛封泥簌簌掉落,“去年这时候我在秦岭山坳里啃冰坨子,怀里揣着半块发霉的饼,那还是从冻硬的尸体上……”
镖师们全都噤声,目光汇聚在他虎口的老茧上。
那分明是常年握刀才有的痕迹。
寒风裹着雪粒扑进来,柜台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众人都是将脖颈微微缩回。
那等混饭的武官,与真正手上有功夫的武官可是不同。
张远摸出几枚铜钱排在桌上:“掌柜的,给这位兄弟添个羊肉锅子。”
掌柜收了铜钱,脸上堆着笑去端锅子。
对面中年武者抬头,面上透出几分不解。
江湖人对他这等官府中人,可是一向敬而远之。
他刚才那些话,也是故意说的渗人,好镇住周围这些江湖客。
“就当是请兄弟喝顿守岁酒。”张远摇摇头,开口说道。
对面中年虽然穿的是武袍,可内衬的黑衣,是武卫衙门之中的衣衫。
武卫,营首都尉。
张远与对面武者的对话,让周围的江湖客面色变幻。
几位镖师都转过头去,不再看张远。
江湖人,多看不起巴结衙门的行径。
张远对面的中年犹豫一下,提起酒坛子,给张远倒一碗酒。
“我叫罗大山,武卫衙门里当差,用你们江湖人的话说,穿狗皮的朝廷鹰犬。”
朝廷鹰犬。
罗大山的话声音不小,厅堂中其他桌的人都微微低头。
“罗兄你既是衙门中人,为何大年夜不回家?”张远端起酒碗,开口问道。
对面,罗大山手掌握紧刀鞘,宽厚长刀发出低低轻吟,他转头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三年前我在青松堡外埋了十二个兄弟,去年除夕他们家人送来十二坛酒。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