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军械的尉官站在临时堆起的木箱上,声音洪亮如雷。
他身后,堆积如山的制式长刀在壁垒之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寒芒。
精壮的半妖战士们排著长队,眼神炽热地看著分发到手中的长刀。
那沉甸甸的触感,冰凉而坚实,不再是脆弱的骨矛或石斧,而是真正的、属於战士的精铁之刃!
许多战士粗糙的大手抚摸著刀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抑制不住地涌出热泪——
这是信任,是接纳,是赋予他们保卫新家园的权柄!
“我报名!算我一个!”
“还有我!给把刀,老子要杀光那些畜生!”
“银鳞大哥,算上我阿骨打!”
群情激昂!
吼声此起彼伏!
刚刚脱离死境的半妖战士们,在热粥、热水、粗毯的温暖下,在握住钢刀的那一刻,胸中的血性与仇恨被彻底点燃!
他们不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渴望復仇、守护家园的战士!
自愿加入战卒营的报名点前瞬间排起了长龙。
而在安置区边缘,那面承载著“岂曰无衣”沉重意志的玄青巨碑前,气氛却庄严肃穆。
一名鬚髮皆白如霜雪、脸上布满深刻褶皱与灰暗鳞片的老半妖,正是之前差点死在腐骨林隘口的岩甲部老族长。
他挣脱了族人的搀扶,浑浊的老眼死死盯著石碑上那四个仿佛蕴含无穷力量的大字,乾裂的嘴唇哆嗦著。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他颤巍巍地、用尽全身力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同样破烂却努力抚平的兽皮袍子,然后,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冻土上!
额头深深叩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岂曰无衣,岂曰无衣啊!”老族长带著无尽悲愴与感激的哭腔,在寂静中响起,“十万年了,老朽代岩甲部,叩谢活命收容赐兵之恩!”
“此身,此族,愿附青阳侯驥尾,死战不退!”
浊泪顺著他脸上的沟壑流淌,滴落在冰冷的碑座上。
这一刻,十万年的屈辱、绝望与今日的重生、希望,在这重重一叩中,尽数宣泄!
城楼之上,猎猎寒风吹动著张远玄墨蟒袍的下摆,发出细微的呜咽。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从远方那如同沸腾的污血之海、疯狂衝击著三重赤金光幕的妖魔联军方向收回。
投注在城根之下那片由绝望骤然转向希望、如同烈火烹油般炽热的安置区。
他看到了薛定岳传讯后瘫坐闸门的身影。
他看到了银鳞和阿箬在人群中奔忙,组织著新到的战士,那眼中的烈火是復仇与新生的宣言。
他看到了王五被青囊卫从濒死边缘救回,担架抬过时还挣扎著指向城外,那老兵的血性永不磨灭。
他看到了老族长重重叩拜玄碑时溅起的尘灰和泪水——那沉重的叩首,是信任,是託付,是沉甸甸的责任。
他更看到了那数百万双眼睛,从最初的麻木恐惧,到此刻捧著热粥、裹著粗毯、紧握钢刀时燃烧起的复杂光芒——
有仇恨,有希望,有迷茫,更有一种找到归属、渴望战斗的决绝!
这光芒,比任何符籙都更灼热,比任何壁垒都更坚韧。
这里是徐洲。
当年大秦九洲之一的徐洲!
张远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抚过城垛上凝结的厚重冰霜,那冰寒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对城外那毁灭之潮的凝重。
他的身影仿佛与脚下这座轰鸣运转、符光流转、在无边魔潮碾压下巍然耸立的钢铁堡垒彻底融为一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