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躬身行礼,默默退出了小殿。
此刻已是夜风拂面,带着料峭春寒,不过这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看了一眼小武住处方向,灯火已熄,一片沉寂,他握了握拳,转身朝着东宫书房走去。
这一夜,东宫书房的灯火,亮至很晚。
而就在李治于书房中反思己身之时,一骑快马风驰电掣冲入长安城,带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安西都护府联合魏国建设兵团,已于三日前完成春季联合演练,成果斐然。女皇陛下銮驾已启程,不日将返抵长安!
女皇即将返京的消息,一夜之间吹遍了长安。原本因“选妃”和“一两银子”风波而窃窃私语的各方势力,立刻调整了策略,将目光从东宫那位年少太子身上,重新投向了帝国之主的身上。
次日清晨,政事堂内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长孙无忌端坐首位,虽依旧面色沉静,但翻阅文书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几位宰相交换着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女皇陛下不在京时,他们尚可与那位行事莫测的夏帅周旋,与日渐成长的太子博弈,但那位威望素著的女帝一旦回銮,朝局的天平必将再次倾斜。
“陛下返京,沿途仪仗、驻跸、迎驾事宜,需即刻拟定章程,报请东宫……与夏帅核定。”长孙无忌放下手中一份关于漕运的奏折,语气平稳地吩咐下属,只是在提及“夏帅”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属官连忙应下,匆匆而去。
裴府书房内,裴司徒捻着胡须,对坐在下首眼圈微红的裴婉沉声道:“陛下归来,局势必有变化。选妃之事,恐生变数。婉儿,近日你需深居简出,静心修习,万不可再出差错。一切,待陛下回宫后再做打算。”他目光深邃:“陛下与夏道生之间,未必铁板一块。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裴婉默默点头,用绢帕拭了拭眼角。昨日宴席太子的表现,父亲的分析,都让她意识到那条通往东宫的道路,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崎岖复杂,她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坚韧。
崔府则是一片忙乱。崔司徒督促着下人打扫庭院,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宫中使者,同时对崔琳千叮万嘱:“收起那些小性子!陛下最重规矩体统,你往日那些做派,在陛下面前万不可显露!从今日起,好生跟着嬷嬷学习宫廷礼仪,一言一行,都要符合未来太子妃风范!”
崔琳看着父亲严肃的脸,也不敢再撒娇,乖乖应下,只是心中那份因“终南山之事”而起的底气,不免泄了几分。
反倒是韦将军拿着水壶坐到了台阶上,对正在校场挥汗如雨的韦彤道:“儿啊,陛下要回来了!好事!陛下是马上皇帝大将军出身,你只管保持本心,该练武练武,该读书读书,比学那些扭捏作态强百倍!”
韦彤抹了把汗,用力点头,她心思单纯,只觉得那位英武不凡的女皇陛下归来,定然不会喜欢那些只会哭哭啼啼或耍心眼的女子。
东宫之内,李治接到母亲即将回京的正式通报时正在用早膳。他执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对前来禀报的内侍平静道:“知道了。着有司依制准备迎驾事宜,一应细节,报与父亲知晓。”
他如今已学会在提及夏林时,不再带着依赖或惶恐而是一种近乎臣属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