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登上临时搭建的木台,目光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军阵。
没有冗长的训话,他开门见山道:“我知道让你们放下刀枪拿起锄镐,很多人心里不痛快,觉得辱没了军人的身份。”
台下微微骚动,不少兵卒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脸上皆是不忿之色。
夏林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沉凝:“但我要问你们,军人之责,究竟是什么?仅仅是操练杀人技,等待上阵搏命吗?”
他顿了顿,不等台下回应,便自问自答:“保境安民,护佑社稷,是军人之责!何为安民?让百姓吃饱穿暖,不受饥寒之苦,便是安民!让国家库府充盈,兵甲锐利,便是安民!今日让你们营建的,不是寻常屋舍,而是能产出更多粮食、更多器物,能让国力强盛,能让万民受益的工业园区!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保境安民?而这与天夺时,难道不是另一种战场?”
他目光如电,扫过前排几位面露不服的将领:“觉得搬砖砌墙丢了面子?我告诉你们,军队的强大,不止在于战场上的斩获,更在于令行禁止的纪律,在于无论身处何境都能完成任务的能力!一支只能在顺境中作战,只能干一种活计的军队,算不得真正的强军!”
台下寂静无声,许多兵卒脸上的不忿渐渐被思索取代。
夏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由我暂领,便要守我的规矩。今日,在此重申军纪,凡我麾下,无论是战场搏杀,还是营建劳作,皆需一体遵守!”
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上。
这纪律自然不是夏林首创,最早在他于浮梁练兵时便已用上了,随后在其麾下各部推行,成效显著。
但在李唐军队中,尤其是长安这些久居承平之地,与民间隔阂渐深的禁军听来,却颇感新鲜,甚至有些过于琐碎和严苛。
“不拿百姓的东西?这……咱们平日里偶尔拿些瓜果,也不算大事吧?”有兵卒低声嘀咕。
“军中糙汉,手脚重些,难免的……”
夏林仿佛能听到他们的心声,突然厉声道:“或许有人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无关战力。但我告诉你们,军纪的涣散,往往就从这些小事开始!一支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才能赢得民心,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一支连借物必还、损坏必赔都做不到的军队,何谈令行禁止,何谈如臂使指?”
他话锋再次一转,语气缓和了些:“光有严令,不足以尽人心。从即日起,凡建设兵团兵卒,除原有粮饷外,每日额外增发二十文工食补贴,十日一结,若在任务之中有功者,更以军功记赏。营建期间,三餐管饱,午晚两餐,必见荤腥!”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起了一阵明显的骚动。每日二十文钱,一个月便是六百文,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学徒工半个月的收入!更别提那“三餐管饱,必见荤腥”的承诺。长安禁军待遇已算优厚,普通兵卒月饷也不过二两银子,折合两千文钱左右,这额外的六百文补贴,那真的不是一笔小钱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盖房子能拿军功,这可比上战场刀头舔血舒坦多了,反正日常操练也是练,盖房子怎么就不能是操练了?
夏林将台下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我已命人在营区旁设立临时膳房,由东宫调拨银钱采买米肉菜蔬。规矩立在那里,该守的必须守;该得的,也绝不会少你们分毫!我要的,是一支纪律严明、士气高昂的强兵,不是一群面黄肌瘦、心怀怨气的苦役!”
这番恩威并施,效果立竿见影。许多兵卒脸上的抵触情绪明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喜和期待。严苛的纪律若能换来翻倍的收入和顿顿饱饭,这笔账谁都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