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是让王小仙陷入到了巨大的纠结之中,之所以得知陈荐下来查他他却选择了装死什么也不做,也正是因为如此,因为如果这人真是一个好官的话,有些招式他也是不好用的。
说白了,对於王小仙这种一心求死的人来说,你官位再大,势力再强,他也不怕,他巴不得你作为黑恶势力搞死自己呢。
他只怕好官。
客观来说王雾也虽然是中了圈套了,但他自己也確实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而不管这个套是不是他陈荐设下的,目前为止人家陈荐做事做得没什么毛病,他还是个好官,他自己为了王雾,也就是自己妹夫就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对付他,这在他自己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现在好了,他心里终於过意的去了。
目前看来,王小仙觉得这个陈荐其实確实是称得上是一个好人,好官的,这也做不了假,他至少真不是一个贪官,作为一名法务工作者,他究办过冤假错案,作为一名御史,他弹劾过当朝相公,乃至於逼迫过官家纠正皇庄侵夺民由案。
切实是个好官呢。
然而因为出身的问题,到底还是没能逃脱出阶级的局限,亦或者说,这还是一次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他到底还是没能超脱出自身阶级的桔。
不管他本意如何,也不管他本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事实上来讲,他就是当前朝堂之上,河北豪强的利益代言人。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豪右的利益,认为豪右的利益满足了,才能满足百姓的利益,豪右的利益受损了,那么豪右就会从百姓身上去加倍弥补自己的损失,所以任何有损豪右利益的事情,归根到底,到最后还是都会损害百姓。
这一套也许是歪理也许是真理的说辞,在他的脑子里已经逻辑闭环了。
他是个好人,但他也真心维护豪右並真的认为这是对的並且无愧於心。
当然了,王小仙也不能说他说得就一定是错的,只能说,大家的三观不符,其实大家的根本分歧就一个:豪右家里有钱,难道就是错的么?难道就该死么?
陈荐认为有贫有富是天理伦常,而王小仙则认为:是的,你有钱到了那个份上,那你就是该死。
范仲淹变法的时候就说过,一家之人哭好过一路之人哭,似嘉佑元年那种情况,宰了你一家就能活一路四十六万百姓性命,那就宰啊!
什么他妈的合法的不合法的,这种时候还能顾得上法么?什么法比四十六万百姓的性命更加重要?一家之人哭好过一路之人哭,这个理念是对的啊!
或许吧,王小仙也不一定是对的,或许这陈荐说得也真的是对的,豪右大姓是歷朝歷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是封建社会就不可能解决得了的问题,甚至也可能是不管封建不封建,永远都没有人能够解决得了的问题,
因为解决不了,所以可能確实是堵不如疏,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也许人家確实没错,但他越是没错,越是一个好官,就说明天下事已经到了一个將要崩坏的地步了。
可能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確实是对的,而自己是错的,王安石也是错的。
但是无所谓了,就当是王小仙的三观不正好了,確定了这货是河北豪右集团在朝堂上的代言人,不管他好官也好,不是好官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王小仙要帮著王雾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对付他,都已经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这一刻,王小仙笑得可谓是十分畅快,
“介白在笑什么?”
王小仙:“我听说你弹劾王公之后,官家曾意欲派翰林学士王去真定查一查你们家私放青苗款之事,结果却被你给回来了,以至於未能成行,所以,连官家也不能查你们家么?”
陈荐:“当然是能查的,我们家的家业也都是经得起查的,只是官家做事,也不能违背伦理纲常。”
陈荐是有底气说这个话的,歷史上,赵在熙寧三年时亲自下令彻查河北陈氏,结果却根本查不动,甚至直接威胁说你动我们家的话河北诸军马源尽断,逼得赵还得给陈荐升官的。
当然,那也仅限於熙寧三年了,后来熙寧变法中的市易法和保马法,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为了对付他们陈家,以及以陈家为代表的所谓豪右。
这其实也是歷史上熙寧变法最成功的地方:陈荐最后还是被王安石给整死了,家里的家產九成以上都归了市易司,他和王安石相互博弈的这条线是可以当做当时变法矛盾的一个集中缩影来看的。
这些后事,王小仙都是不知道的。
但现在,他却是真的已经开心扉,甚至是心绪已经十分欢喜,以至於忍耐不住哈哈大笑出来了。
“好好好,好,真的是太好了。”
陈荐:“介白现在,可愿意让本官过去了?”
王小仙笑著上前,擼了擼袖子,而后,却是突然抢圆了狠狠地一个大巴掌,啪得一下,就扇在了陈荐的脸上。
一眾围观的江寧百姓,府衙官吏,主动出来想锡面对的王雾,本是过来看热书,顺便看看能不能帮腔两句的范纯仁,乃至於这陈荐身为钦差,身边配备的五十名全大宋最精锐的禁军將士,一时却居然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在当场。
“你你你竟敢打我?我令是——”
不等说完,王小仙又是重重的一个更欠响亮的巴掌,直准將人扇倒在地。
“啪!!”
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在人潮人海的街道上,却居然是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