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么,本来就人人都有副业,有个会医术的也很正常。
这个隨行医的活儿东京城內但凡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生都不可能跟来,毕竟隨时可能治死在自已手里,干係太大,反而是因此而耽误病情,也是不得已,才找了禁军中的医生。
医术怎么样不知道,纯纯是真胆大。
王小仙侧立一旁,眼看著这郎中用短刀將唐介的后背衣裳划开,一股扑鼻恶臭扑面而来,也不躲闪,一时也是长嘆一声,有些晞嘘。
基本可以確定,刚刚唐介就是迷糊了,並不是在清醒状態下跟自己说这些话的。
毕竟唐介本就也没有这般討好王小仙的必要,这是个一辈子的直諫之臣啊。
而唐介刚才絮絮叻叻囉囉嗦的说了一大堆,其实就是在说他王小仙太直了,所谓的古人智慧,用现代人理解的警示名言来理解的话: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办事的时候曲线最快。
政治上做事绕个弯迁回著做往往会做得更顺利。
大佬的政治斗爭必须是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用手下棋子儿斗一斗就行了,一个擼胳膊挽袖子的人他一定不是大佬,王小仙要是学不会这个一辈子也別想进政事堂一辈子也別想当大臣。
所谓的潜龙勿用,说白了就像那西游记里的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似的,太上老君看猴子有气也不支持西天取经,他也得派个青牛精带著个金刚鐲子下去,被人捅破了也得愣是厚著脸皮说自己不知道那牛是自个儿跑的,童子也是自己跑的,葫芦水瓶裤腰带都没了也得是丟的,不知道。
如来面对老君一次又一次的捣乱明明烦的不行,他自己那么大的能耐,也得派十八罗汉带金山下去,俩大佬什么时候也不能撕破了脸面。
齐天大圣再大的本事你也就是一只野猴子上不得台面,什么时候会使分身法变六耳獼猴,打唐僧都知道不撕破脸了,人家佛祖才能答应让你“功成归极乐,汝亦坐莲台”。
都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所谓的政治就那么一点门道,事实上王小仙宦海沉浮的时间虽然短但这些道理也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意做罢了。
这些话其实若是换了旁人对王小仙说,那是一点都不新奇的,可这是唐介啊。
这是刚直了一辈子的唐介啊。
这是两宋三百年来最头铁,最刚直,一辈子无人不敢,无事不敢弹劾,无帐不敢查,而且现在快要死了,谁的面子也不卖了的唐介啊。
这样的一位长者,在发烧迷糊之际嘴里絮絮叻叻说的全是劝说自己要曲,要和,要软的智慧道理,好像是临终遗言似的的这些话都不是说给同样在自己身边的亲女婿说的而都是说给王小仙这个纯外人听的。
而事实上他俩其实真不怎么熟,是远不能跟王安石元絳这些人去比的。
这让他怎么能不感动呢?
却见唐介的背上全是红肿僵硬的大脓疮呈蜂窝状,也就是所谓的背痛了。
现代医学理解的话,这玩意就是尿病患者因为免疫力低下导致的背部毛囊发炎,严重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感染髮烧,挺不过去就容易死。
其实如果能有点几颗阿司匹林吃下去的话人也就没事儿了,可这不是北宋么,这不是没有阿司匹林么。
这医者见状,命人连忙停下,就地烧火煮水,又从包袱中取了七八个小竹筒在水里煮了,又取出一个大针,轻轻用火烧了,在唐介的背后大疮上將其扎破,挑开让浓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