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江寧公的办法,看似是都给了咱们藩籍,但这却是在消弭咱们和他们的差別,事实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静州这边,汉人和藩人的区別除了髮型,其他方面已经很小了,汉人会藩化,藩人也会汉化,汉人会党项语的很多,我就会,党项人会汉话的也极多,至少其中贵族跟您说话,並不需要翻译。”
“所有人统一都落了藩籍,但有著一个公司的口子,用更高的收入,俸禄,去引导咱们静州的百姓去藩,习汉,再由朝廷出钱去推行孔孟之道,甚至是从內地找来一些得道高僧来静州交流佛法,让静州的和尚,也学著念禪宗的经,乃至於逐渐將喇嘛庙给改成禪宗庙,则静州百姓,自然也会逐渐汉化,至多三代人,至多五六十年,这静州,便只有静州的百姓,都是我大宋的子民,再也没有什么藩人,什么汉人之別了,这,才是著眼於百年,千年之大计,如此,静州才不会是什么西夏的龙兴五州,而是永为我大宋疆土。”
拍马屁么,谁不会呀。
这其实也是明摆著的问题,可某种角度上这其实也是废话。
王小仙:“你看,连他都明白这个道理,这道理其实也是很简单的,无外乎眼看长远与否的问题,当然,也是个站著说话腰不腰疼的问题,谁不知道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至多三代人就可以同化,这话不错,可问题是这三代人之內怎么办,五十年后的事情太久远了,大家都是流官,谁会去研究这个?
现在的问题是整个环庆路就好像是一座隨时会爆发的活火山一样,李復圭作为经略使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老实说,我理解他,咱们这是在给他火上浇油了。”
这段时间经过王小仙的思索琢磨,以及今天他跟李復圭的短暂接触,倒是觉得他这人其实挺不错的,之所以会名声不好,所有人都说他刚愎,很有可能也是被环庆路的大环境给逼成这样的。
手下的山头主义太厉害,藩汉矛盾也太严峻,他自身不懂兵事,业务能力也不过硬,面对著一群隨时都有可能兵变,隨时准备火併的部下,他不刚愎一些又怎么震得住呢?
林憧到底跟王小仙也久了,闻言却是皱眉道:“江寧公是希望用股份公司,来吸引藩人汉化,这便是您之前在塞门寨时和王致和就已经承诺过的,要让整个西军,无论藩、汉,都在同一个锅里吃饭。
王小仙点头:“不错,我来西军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受得到此事的紧迫,当今的西军,最紧迫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西夏所谓的倾国而来,三十万大军伐宋的问题,如今塞门寨,金汤寨尽落我大宋之手,龙兴五洲州两个都已经归了宋,这场宋夏战爭的主要战场,压根就不会在咱们大宋境內。”
“我也看出来了,西夏军队,內部矛盾重重,梁乙埋和梁太后这兄妹二人,如今也不过是勉力维持罢了,根本就不足为虑,但是咱们西军內部,问题同样是已经极为严重,並不比他们西夏强多少了。”
“再不能解决这个大家不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的问题,我看咱们也不必打西夏了,打下来,也是白忙活,就算是咱们大宋现在就把灵州城给占了,不出十年还是得打內战,早晚还是得要再诞生一个西夏,没有意义。”
说真的,就西夏这个国家,反正王小仙现在是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他的族人,部落对国家毫无忠诚可言,嵬名氏怎么说也是堂堂皇族,说投降就投降,这头投了俩了。
听说米脂寨那头嵬名浪遇跟种諤交手的时候也是有意放水,说明银州嵬名氏搞不好可能也是有点想法?
这国家都这个德行了,也就別拿他当个对手,当盘菜了。
然而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这些党项人实在是有点太多了,而且相比於以前的羌人部落规模明显更大,更团结,整个贺兰山周边的一应杂胡现在都投靠了那几个党项大姓,也都默认自己是党项人了。
要灭西夏这个国,只有两条路,要么你接受党项人,让党项人归附你,要么,你就杀光党项人。
王小仙现在就明显能感觉到,大宋对党项,应该是有一个先要同化党项人,愿意接受党项,到现在慢慢的前线將领都明显有著想要杀光党项人的心思了。
种諤,李復圭,这两个怎么看都是正面角色的人,在面对尚未来得及投降的老弱妇孺时没有丝毫的手软,就好像生怕自己会杀不乾净一样。
可是你既然都要杀光党项人了,人家党项人全民皆兵,不管那梁氏怎么样,好歹这朝廷是维繫著的,在这么强大的生存压力之下很容易就能团结起来,这地方的这个破地形也是,交通不畅,补给不通,还到处都是大沙漠。
哪那么容易啊。
即使是以宋初时候的武力,人家李继迁领著核心部族在沙漠里跟你转著圈打游击,你不也拿人家没招么。
你说你不管他,他在沙漠深处活不下去,还会一直骚扰你,什么时候你国力衰弱了人家上来就是一口。
所以在王小仙看来,杀光党项人的这个做法根本就行不通,大宋再怎么发展也很难有这个能力的,再说种族灭绝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专业选手的话確实是不太行,大宋肯定来不了的,从上到下,就没那个狠劲几。
那就还是得回到招降归附党项人的这条老路上,这是唯一可以灭西夏的办法,那他就得直面困难,解决西军中藩军越来越多,藩人越来越多,这个过程中所產生的民族矛盾。
眼下西军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要解决怎么让大家同在一个锅里吃饭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就算是西夏真的灭国了也没用,早晚还会再出一个李继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