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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又开口说道:

“常叔的病出自旧伤,若是不加以医治,最多二十日。

常叔便会突然吐血数升,然后暴卒於军中,此非我混淆视听,病情確实如此。”

虽然刚才常遇春还显得很豪迈。

可当胡翊文强调了第二遍。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妻子常蓝氏,还有常婉、常茂、常升的面容来。

纵然身不畏死,可这世上,又有谁愿意拋下自己的子女?

舍下亲情呢?

说不舍都是假的。

常遇春沉默了。

片刻后,追问胡翊道:

“你既然为我开了方,想来是有法子医治的吧?”

胡翊点头说道:

“只能慢慢疗养看看了,常叔的病源自於旧伤,我当然可以在半年內將你的病疗养个七七八八但若是旧伤再度復发,您也知道,还是会如此的。”

常遇春点著头。

旧伤再復发什么的,他不打算想那么多。

只要现在能治,不耽误居庸关阻击战,还有攻破开平的战事就行。

但这显然不行。

胡翊反对他参与居庸关阻击战,並且给出了理由。

“今日刺激了死穴,常叔又吐出这么多东西,就不可再耽误了。

我想让常叔现在就开始调理,按我说的做,这样调理几日下来,兴许可以赶上开平的战役。”

常遇春颇为不满的道:

“你这意思,居庸关阻击我就不能打了?”

胡翊就说道:

“此战您居於中军调度即可,打仗有蓝將军、张將军他们,也不必您亲自上场啊。”

常遇春当然还是不愿。

胡翊便开口又劝阻道:

“我不希望常叔出什么意外。

一来,这是因为常叔人极好,又割爱赠与我酒器制出了酒精。

二来,您和我岳丈关係极好,原来更是以兄弟相称,我要维繫你们的感情,救下岳丈的老兄弟,更不能寒了功臣们的心。

这三一来,也是最重要的!”

胡翊此刻凑到了常遇春的耳边,只用他和常遇春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这三一来,婉儿即將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常叔若是有个意外,婉儿就要在家守孝三年,婚事便受阻了,要知道三年之后太子可就十八岁了啊!

何况来说,常叔若做了太子的丈人,便是太子身边最大的助力,您这个最大的助力若是过早的离了人间,最后受损的又是谁呢?”

常遇春静静琢磨著胡翊的话。

他的目光突然盯著胡翊,看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能说出前面两点,常遇春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当胡翊说到第三点的时候,分明也是在点醒他,

他死后,常婉守孝三年,朱標那时候都十八岁了,按照皇家的规矩早就该纳太子妃。

此事是否会有变?常婉做不成太子妃怎么办?

若是常婉做了太子妃,他老常一家就是坚定的太子党。

自己若是早逝,將来对於太子来说,就少了一条最大的臂膀。

常遇春不是理不清楚这些事。

他只是在惊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也能看的如此透彻?

这可不多见!

胡翊的这一番话,终於是成功的劝动了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常遇春郑重的点了下头,一手拍在胡翊肩上,忍不住讚嘆道:

“你小子,常叔我居然看走眼了!”

他原本以为胡翊是个好孩子,还有一身好医术,又是陛下恩宠的駙马,算是个自家人。

可是现在才知道。

这孩子不止有身好医术,还有一身的好心机,好盘算。

他们这些打仗的粗人,先前都以为胡翊在归德府和处州府杀了那么多人,用的是雷霆手段,与他们打仗杀人无异。

今日才明白了,眼前这个孩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可真是乾坤袖內藏啊!

何况他又执掌著太子的东宫。

以前只以为他是深受太子信任,

现在看来,胡翊的手段可不简单了。

常遇春便点头道:

“我就叫蓝玉来指挥这一战吧,听你的,常叔就不亲自带兵了。”

见他听从了自己的话,胡翊劝阻成功,也跟著笑起来。

常遇春此时便笑著道:

“孩子,你常叔的这条命,今后可就交给你了。”

胡翊点著头道:

“那您也得听我的,要重视调养才行呢。”

常遇春便哈哈大笑起来,又拉著胡翊劳起了家常:

“婉儿若是做了太子妃,茂儿、升儿就都是你的亲弟弟了。”

常遇春开始拉拢起了胡翊说道:

“今后与我常家多走动走动,尤其是你常叔我不在家的时候,多教教你那两个傻弟弟。”

常遇春说自家两个儿子傻,那是自谦。

你若是真的附和著,承认人家傻,那可就得罪人了。

胡翊当即老奸巨猾的回应道:

“常茂、常升都挺活泛的,说来我还都跟他们熟识了许多,也接触的不少。

说起来,常叔家中这两个弟弟,还都是將门虎子,有些英武气呢。”

常遇春就开心的说道:

“我那两个傻儿子,就知道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

今后你要多教他们一些为官处事之道,看在常叔的面子上,可千万別忘了。”

天下间的父母们,谁不愿意別人多夸夸自己的孩子呢?

常遇春很高兴,他心里也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胡翊能在朱元璋面前升迁的这样快,受重用到如此地步,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做父母的只能保孩子前半生。

至於后半生如何,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跟胡翊亲近些断然是只有好处,而无坏处,

说不定,將来到了关键时候,还能藉助这位贵人保命呢。

不久后,常遇春便將蓝玉、张焕等人唤进帐来,做好了详细的军事部署。

“居庸关一战就靠你们了,本帅坐镇中军,给你们个立功的机会。”

说罢,他又留下蓝玉,叫他跟胡翊道歉,

蓝玉確实是个性情中人,刚才对胡翊那样凶,现在道起歉来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

他开口便道:

“駙马,刚才是我心急了,多有冒犯,不要怪罪。”

胡翊就看在常遇春的面上,表面上和和气气的。

但这种事,表面上再如何和气,接二连三的被冒犯,胡翊心里其实也有些芥蒂了。

胡翊现在对於蓝玉这个人,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不可深交。

此人的为人处世,经常便会膈应到別人,未来必定是仇家满盈。

日头遂渐西落。

居庸关外的峡谷间,一队队轻骑快速蜂拥而来。

居庸关又连著长城,哈剌章避不开这道关,只能全力以赴突进了。

当初这道关口被明將李文忠所取,此后一直落入了明军手中。

索性,从他所得来的情报上看,常遇春只带了三万轻骑赶赴开平,李文忠的大军还都在路上。

如此一来,明军怕是还顾不上防守居庸关,

那么夺关必不会太难。

可他失算了。

常遇春的安排十分巧妙。

居庸关上,只插著一桿將旗,

镇守关口的大將名字,元將们都未听说过。

他只在居庸关上安排了不到两千人,这些兵分批次在关隘的城墙上不住地游走著。

但真正的伏兵,却被他设置在居庸关外七里,这处大峡谷的两边。

这边,一见到哈刺章骑兵已到。

常遇春立即命人点起了狼烟,然后几杆大喇叭一起吹號起来,提醒手下士兵们立即进入备战状態!

此时的哈刺章,看著那点燃的狼烟,心下稍微鬆了半口气。

他们此次是从辽东借道,杀到了北平城外。

现在回去勤王救驾,走辽东来不及了,必然要走居庸关抄近道。

连日来赶路,大家都很疲惫了,若是这处关口再有大量明军镇守,这必定会造成极大的伤亡代价!

但自己大军还未夺关,明军已经猝然间点燃了狼烟求救。

这说明他们驻防在此地的兵马並不多。

这是个好机会!

因为要回去救驾,哈刺章现在没有时间谨慎行事了,他立即下令大军全线出击,攻夺关口!

可常遇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就在元骑兵贸然衝进峡谷之后,所有埋伏在两侧的明军,立即都点燃了火把!

哈剌章的先头骑兵,大约两万人,刚刚进入到峡谷中段,將要到达关口之际。

突然间,从两面高处不断有草团滚落下来!

这些巨大的草团每一个都有半人多高,如同不要钱一般的从高处滚落,元兵们头顶就如同是在下丸子一般。

“不好,中了明军埋伏!

他们要用火攻!”

哈刺章知道不好。

可他现在的第一反应不是撤退,而是传令身前的骑兵们加速前进,並令身后的骑兵们也快速前进,赶紧通过这处峡谷。

哈刺章最怕自己手下的骑兵,被人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

此时若是调转马头逃回北平去,这两万先头骑兵大概率要被人包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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