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定官俸之际,大明还未开国,那时对於盐铁管制还不如今年严格,如今盐价翻了一番。
洪武元年,大明各处受灾,由此导致了粮食减產,那醋、酱都是以粮食酿製出来的,自然价格便上去了。”
朱元璋听说这些后,心里显得很惊讶。
这些事,是他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还不仅如此,胡翊就又说道:
“岳丈给的俸禄,官员们倘若只是拿来居家过日子,过得简朴些,也足够生活,还能存到一丝积蓄。
可若是家中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一病,指不定家中就入不敷出了。
罗大人妻子这病,不就是如此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同时心情又沉重起来。
看起来,年前周观政在朝堂上奏到的这件事,还真没有说错。
罗復仁家中但凡有点钱,又何至於找个庸医给老婆看病?
又何至於病症好不利索,最后脚踝復发,肿成西瓜模样?
先前,朱元璋只觉得官员不可过富,必须要约束。
他却不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底层,接触到的元朝官吏都是贪腐成风,心生怨恨。
有了这些厌恶,天然的就对官吏们產生了打压心態。
这些事若不经人提醒,朱元璋自己是意识不到的。
他想了想,又对胡翊吩咐道:
“罗復仁妻子的病,你们太医院负责医好。
这个老实罗说来也不容易,不贪腐,不枉法,清清廉廉的做人,实在是不易啊。”
胡翊点了点头。
朱標这时候就又问起来道:
“姐夫,你刚才所说,专门有商贾人家不图赚钱而开店,將豆腐、鲜肉一类送到官员家中。
这种事,朝中普遍吗?”
胡翊点头道:
“其实早已是私下不成文的规矩了。”
朱元璋这时候便双目一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
“咱定下贪污十两银子流放,贪六十两银子剥皮充草的律法。
哼,他们倒是会躲避,以实物行受贿,玩的很精明啊!”
胡翊倒不是有心为官员们辩解,但朱元璋定下的这官俸,也確实是有问题,多少该增加一些。
就拿大哥胡显来说吧,当初做著九品广积仓副使,月俸五石。
手下却有七八个人分这五石粮米。
当官的要么自己吃不饱,要么大家一起吃不饱。
要么就是剋扣属下的俸禄,先叫自己吃饱。
再胆子大一点的,私底下收受些贿赂什么的。
或者借衙门里的银子,吃吃喝喝,肥了自己,然后报假帐。
大哥当初就是因为不敢这么做,又过得清苦,经常心焦,才被胡翊调走的。
在朱元璋这所谓肃清贪腐的严厉制度之下。
实际上,这么干下去,反而只会逼迫官吏们去贪腐,给滋生贪腐提供土壤。
胡翊这时候便接著之前被朱元璋打断的那些话,继续把这些想法都说给他听。
朱標暗暗在心里为姐夫又捏了一把汗。
这种话也就姐夫敢说了。
敢说皇帝严厉肃贪,实际上是在逼官员们行贪腐之事,本末倒置。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胡翊还要继续说下去,朱標这时候已经看到自已亲爹的脸色很沉,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也就是朱元璋这会儿没理但凡要是有一点理的话,绝对会劈头盖脸给胡翊一通骂,然后逮住机会狠狠地反驳女婿一顿,
可惜,就因为今日他没理,胡翊直接在他面前展开了疯狂输出。
“岳丈,唐太宗当年虚心纳諫,对於做错之事就改。
如今大明的官俸確实有些苛刻,您现在也看到了,非是小婿拂您的面子。
若是官俸能提高一些,官员们贪腐之事必然会减少,在这个基础上再行重压肃贪之事,就更容易收到成效了。”
听到这些话,朱元璋只得点头称是。
今日被女婿拿捏的死死的,他说的倒也没错。
可恨这小子还搬出唐太宗来压自己,自己若是不虚心纳諫,对他动怒。
岂不是连李世民都不如?
想到此处,朱元璋便只得忍著。
想了想,他回应了胡翊提议增加官俸的事,开口说起道:
“增加官俸这事,好说却难做,想都別想。”
胡翊心道,这老朱还真是难劝啊。
不过,朱元璋倒也给出了理由,他说起道:
“大明目前,到处都要用钱。
賑灾的、打仗的、重建的,搞得咱是入不敷出,跟你岳母在后宫里天天啃咸菜馒头。
你真以为咱不想吃好吃的啊?”
朱元璋没好气的瞪了胡翊一眼道:
还不是因为咱大明穷,穷怕了!
连咱这个皇帝都吃咸菜啃馒头,他们那帮大臣们有啥忍不得?
又没把他们饿死!”
朱元璋说到此处时,可就忍不住了,那张嘴如同连珠炮一般的,在朱標和胡翊面前发泄著自己的不满:
“想想那些百姓,打仗时候死了多少人?
女婿你也提到,潼关一带千里无鸡鸣,此去定西,沿途是白骨累累。
与那些將要饿死、化作白骨的穷苦人家相比,咱这个皇帝是不是对他们这群官员们就还不错?
胡翊算是给老朱整无语了。